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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英图书馆史话|黑执事|BG|11

Chapter.11甘露玫瑰

1879年大英图书馆掌事出关的时间比往年都晚,从白金汉宫的六百余间厅室到威斯特敏斯特宫的一千一百个独立房间,从女王、贵族到首相、下议院议员,心头无一不缭绕着一股微妙的焦躁,就连奔走在光可鉴人的走廊里的仆人脸上的表情也浮躁不安。

 

每到春天,就是大英图书馆掌事、帝国史官——西斯多利亚的大巫女入宫述职的时候。大巫女会提前派遣使者知会女王、定下出关的日期,并在当天清晨携带一部分史册递呈君王,有的是对前朝留下的史料进行整理编纂的成果,有的是现任君王在位期间发生的事件记述——后者显然才是整个上流社会关注的重点。西斯多利亚大巫女记撰的历史任何人无权更改。每一个官员都不愿意自己在政治生涯中为了上位而耍弄的手段在史书中留下不雅的记录,每一位贵族都害怕平日里骄奢淫逸的生活、在外流传的风流事迹传进大巫女的耳朵从而成为后人眼中抹不去的污点——更何况这一代的史官是个下笔如刀、不讲情面的女人,她尖锐狠辣的走笔、傲慢不羁的个性早在维多利亚女王登基后的第一次述职中就名扬整个伦敦城,成了大街小巷、男女老少都津津乐道的话题。

 

历代大巫女虽很少在人前抛头露面,也很少接受会见,大英图书馆更是不容闲杂人等涉足的禁地,但是每年春季的述职却是无论如何也无法避免的公开露面的场合——正因如此,大巫述职也成了许多人满足好奇心的机会,历任大巫在就职第一年后出关的那一天,从尤斯顿路到白金汉宫,一路上都围满好奇的群众,只为一睹帝国史官的风姿。

 

而现任图书馆掌事伊薇特·西斯多利亚于1838年正式就任,1839年的春天,大巫出关。伦敦城内的气氛如同庆祝复活节似的洋溢着热情和喜悦,尤斯顿路附近到处都是翘首以盼的人,他们满怀激动地等待不列颠图书馆紧闭的铁门打开。

 

然而人们从早晨等到了中午、从中午等到了晚上,维多利亚女王的史官,伊薇特·西斯多利亚大巫女却始终没有出现。直至傍晚,女王的秘书官骑着快马赶到大英图书馆,接走了女巫的递呈史料和述职报告,群众才悻悻地散了,失望而归,等待来年大巫出关。可是第二年,大巫仍没有亲自入宫述职,仅将史料和述职报告递交给女王的执事,由执事带回白金汉宫——这个骄傲的巫女,连女王的会见也不当一回事。

 

1839年如此,1840年照旧,1841年亦然——年复一年,1838年至今,四十年以来,伊薇特·西斯多利亚大巫一次也没出现过,她似乎对进入众人的视线这件事怀揣某种天然的警觉和恐惧,有关她的一切,全都是谜。

 

不仅如此,就职的四十年内,有幸得到大巫的约见许可、进入大英图书馆的人寥寥无几——看不起贵族是巫觋们骨子里延续下来的臭毛病,而维多利亚时代的大巫对待贵族尤其刻薄,想从她口中博来一句赞赏简直比摘下满月时分的星辰还要困难,每每想起她那满是辛辣嘲讽的笔触和口吻,贵族们一个个都心惊肉跳。如果她入宫述职,至少有了当面讨价还价的机会,或许能借女王的威严和压力逼她修改那些史料中过于鲜血淋漓的陈述。

 

因此,伊薇特·西斯多利亚去不去白金汉宫,就成了每年春天贵族和议员最关心的事。

 

而早在去年隆冬时节,就有一条小道消息悄悄地传了开来,整个上流社会都蠢蠢欲动——今年,大巫女很可能会亲自入宫述职。她在冬天给女王去了信件,据说女王看了那薄薄的一纸信笺后,露出了孩童般开心的笑容,她开心地告诉执事:“来年春天,伊芙终于要来见我了!啊,一定要妥善安排好,派最得力、机灵的人去把她接来!我可有整整四十年没有见过她了,我最亲爱的伊芙,但愿她还是原来年轻、美丽的样子!”

 

四十年来早已习惯了大巫女的缺席、不再对此怀有期待的人们重新兴奋起来了,他们不安躁动得近乎疯狂——他们期盼了许久的节日将要到来了!迟到了四十年的节日终于要到来了!1879年的春季,不列颠大巫女出关述职!

 

1879年4月的第三个星期一,这是今年大巫女知会女王的出关日期。墙头垂下的粉玫瑰渐次苏醒,深绿的萼片吐出柔嫩的花苞,朝暾沿着带刺的根茎向上攀爬,留下一道金灿灿的光痕。大英图书馆犹似沉寂了千年的神灵终要在信徒奉纳的祭祀之舞下苏醒,整个伦敦城都在翘首以待。

 

装饰着白色流苏的金顶马车早早地等候在图书馆的铁门外。白金汉宫派来接大巫女入宫的是女王身边的两位秘书武官兼执事,34岁的菲茨杰拉尔德·沃森·墨尔本和26岁的巴戈特·霍尔,他们一位是已故的墨尔本勋爵的远亲,一位是由下议院联名举荐,他的父亲年轻时十分勇猛,随同威灵顿公爵出征,取得了滑铁卢战役的胜利。而坐在驾驶位上的少年就不怎么显眼了,没有显赫的家世背景,也看不出怀有什么特殊的才能,名叫约翰·布朗的苏格兰人究竟为何会成为女王钦点的秘书官,没人知道理由。

 

时针指向九点整的时候,大英图书馆的偏馆的门被人打开了。从门后走出的少女蒙着黑色的面纱,身穿洛可可式小西装,款式反复的前襟上露出V型尖领,荷叶领面上压着用蓝黑相间的细领带打成的半温莎结。金色的袖扣上镶嵌着黑曜石,白色长袜裹住西服短裤下笔直纤细的小腿,三分跟小皮鞋踩在石板道上咔哒作响,听起来清脆可爱。在众人焦灼的视线中,她仪态端庄地走到大门前,从西服内袋取出钥匙,打开了铁门上挂着的大锁。

 

“诸位贵安,我是大英图书馆的执事,安娜丽丝·西斯多利亚。”十指并拢,双手交叠置于身前,她向伫立在马车边的白衣男士鞠了一躬。

 

较为年长的男人单手扶剑低头回礼:“贵安,我们是女王陛下的秘书武官兼执事,菲茨杰拉尔德·沃森·墨尔本,以及——”

 

“巴戈特·霍尔。”有着一头棕色卷发的年轻男人顺势欠身致意,“今日,我们奉女王陛下的命令,前来接伊薇特·西斯多利亚卿入宫述职。”

 

“辛苦了,墨尔本先生,霍尔先生。大巫已经做好了述职的准备,这就去请她出来,请稍作等待。”安娜丽丝再一次鞠躬,然后扫视了一圈围在馆外的人群,听到了她的话,人群一阵骚动,她又道,“今天的路上人比平常多了许多,想必不太好走,多有颠簸。请二位执事多多照顾,大巫自小体弱,切勿伤了她。”

 

“西斯多利亚卿的安全由我们全权负责,一定会顺利将她护送至白金汉宫,请放心。”

 

“您这么说,我就放心了。”

 

安娜丽丝转过身,穿过前庭,在众人瞩目下行至馆门前,双手握住雕花门环,缓缓拉开。她高声唱名。

 

——“大英博物馆图书馆掌事兼帝国史官,西斯多利亚第五十世代大巫,伊薇特·西斯多利亚。”

 

女巫提起了裙子,一步一步走下铺着红毯的阶梯。在她整个人都从阴影中脱露出来的那个时刻,人群爆发出了海啸一般一阵高过一阵的欢呼声:等待了将近半个世纪,大英图书馆的主人终于来到了伦敦清晨的阳光下。

 

她穿着朴素而又不失庄重的深紫色长裙——西斯多利亚的大巫女们有着穿戴金雀花王朝特色的衣饰出席重要场合的传统,以示对杰弗里五世的敬重。晨风拂起女巫金灿灿的鬈发,发髻边垂下的石榴石坠链互相轻碰,身后缎带上拴着的铃铛清泠作响。女巫戴着黑色的面纱,人们看不见她的姿容,却被黑纱上方那双睿智的碧绿眼眸轻而易举地俘获。

 

那是怎样一双深沉、美丽、充满睿智的眼睛啊!恐怕所有的生灵只要求得那双目在身上停留半刻的光阴便可了无遗憾地死去。仿佛只要被她注视着,就算是烈日下枯萎多日的水仙,也能在沙漠里重新焕发生机——那一定女巫的魔法,那双美丽绝伦的眼眸,可以引发奇迹,也可以招来灾难,它腻烦了世事的反复无常,便不屑一顾;它洞悉了命运的一切秘辛,却缄默不语,它就像是高高在上的月亮,甚至不肯施舍祈求它垂怜的世人一丝余光:它的美丽令人疯狂,也令人痛苦。

 

“伊薇特——西斯多利亚!”“西斯多利亚!”“西斯多利亚!”“西斯多利亚!”

 

人们高呼她的名字,表达对她的敬仰和喜爱。女巫身上高贵优雅的气质显然是从先代大巫米尔德里德·西斯多利亚那里继承而来——尽管在场的人中见过米尔德里德的只有为数不多的老者,但他们的对于温顺文弱的米尔德里德仍记忆犹新,而眼前的女巫却让他们感受到了她的母亲所不曾展现出来的耀眼锋芒。

 

伊薇特·西斯多利亚,仅花了从图书馆馆门走过前庭来到大门处的这段时间,就征服了整个伦敦城的人民。菲茨杰拉尔德·沃森·墨尔本和巴戈特·霍尔立刻弯腰行礼。

 

“贵安,西斯多利亚卿。女王御前秘书武官兼执事,菲茨杰拉尔德·沃森·墨尔本和巴戈特·霍尔,特此恭候,奉女王命令,接西斯多利亚卿入宫。”

 

女巫抖开扇子,傲然点了点头,言简意赅道:“有劳二位,这就出发吧。”

 

巴戈特·霍尔拉开了马车车厢的厢门,菲茨杰拉尔德·沃森·墨尔本恭谨地将女巫扶上了马车。待两位执事回到驾驶席两侧,约翰·布朗扬鞭一抽,并驾的两匹纯血马长嘶一声,迈开腿向前跑去。在人们的夹道欢呼中,马车驶离了尤斯顿路,奔向白金汉宫。

 

安娜丽丝目送马车逐渐远去,直至完全消失在视野里,待人群散去后,她关上了大门。她从墙头摘下了一朵带着晨露的粉玫瑰,然后在远处响起第一声枪响的时候,猛地收拢手指,捏碎了那朵惹人怜爱的娇嫩花朵,露水沾了满手,变得湿漉漉的。

 

 

如果在白金汉宫问起宫里骑术最优秀的人,那么人们第一时间都会想到约翰·布朗。他很擅长掌控马匹,年纪轻轻就成了跑马场上的帝王。只要他握着缰绳跨坐在马鞍上,性子再烈的马不出半日都会变得温驯听话。因此,即便他尚且是个少年,女王还是放心地把接送各种重要人物的任务交给他,这次也是一样,马车一路跑得很稳当。

 

驶出尤斯顿路后,围观的人数有所减少,但是道路两旁仍然有不少人驻足观望,人们的目光有的很是热切,有的异常幽深——也就是余光透过护目镜瞥见那些幽深目光的同时,约翰·布朗嗅到空气里飘起了一丝异动的气味。

 

——两旁的人群里好像混杂了一些古怪的人,他们的衣着没有什么特别之处,神情却严肃得有些不合时宜,在这个民众欢腾的节日里。

 

“墨尔本先生……”他刚想提醒年长可靠的同事注意周边情况,却被瞬间逼近的破风声灌满了脑海。

 

……什么?他微微睁大了双眼。太快了,事情只发生在一闪即逝的瞬间。

 

——砰!

 

一声尖锐的枪响在背后凭空炸裂,浓烈的硝烟味顿时弥漫开来。子弹在背后贯穿了什么东西——有破碎的声响,大抵是马车车厢的木质厢壁。约翰·布朗还未来得及回头,他只看到两旁不断退后的景色中,站立着的人们,以及从中突兀冒出的黑洞洞的枪口。

 

一缕青烟正从枪口处袅袅升起。

 

余光中的景色还在向后退去。穿插在人群中的枪口却不止一个,它们已然蓄势待发。

 

——“危险!!”

 

他扯开嗓子大声喊起来。

 

原本伫立在道路两侧围观载着帝国史官的马车经过的人群陡然间一片混乱。此起彼伏的尖叫和密集的枪声掺杂在一起,凄厉而又刺耳。弹壳落地的脆响早已被子弹出膛的爆裂声淹没,难以计数的弹头接连不断地扑向道路中央的金顶马车。

 

两匹马受了惊,高声嘶鸣着,不再步调统一,而是一前一后撒开蹄子向前疾奔。约翰·布朗用力揪住缰绳向后扯去,然而他现在已没有了安抚马匹的余裕,座驾摇晃地厉害,他差点被甩出去,一头重重地磕到了巴戈特·霍尔坚硬的肩膀上,一阵剧痛险些让他失去意识。

 

菲茨杰拉尔德·沃森·墨尔本不由分说一把按住他的后颈将他压下,大声喝道:“趴下!!”

 

“等,等等……!马车……!”

 

约翰·布朗死死抓着缰绳不松手,极力挣扎着,他知道一旦自己松手,两匹惊慌失措的马会更加失控,车厢里的大巫女会没命……

 

不,等等……她还活着吗?!那些密集的枪击都是冲着车厢去的!!

 

“墨尔本先生,大巫她……”

 

他从喉咙里艰难地挤出半句话,菲茨杰拉尔德·沃森·墨尔本却并未理睬,约翰·布朗只觉得施加在颈部的力量更加蛮横了,他被压得前额磕到了车辕上,与此同时,另一边的巴戈特·霍尔还在用力地推搡他。

 

“快跳下去!!快跳!!”

 

跳?!

 

约翰·布朗完全没有理解这个指示,他感到缰绳被一股大力扯离了自己的掌心,然后被菲茨杰拉尔德·沃森·墨尔本扯着、巴戈特·霍尔推着,从臀部到双腿再到脚掌,整个人离开了驾驶座——被抛向了空中。

 

短暂的失重感侵袭神经。密密匝匝的枪声仍然响个不停,杂乱的景象映入视野,有被惊飞的麻雀、抱着孩子四处逃窜的妇女、吓得趴倒在地动弹不得的胖绅士,以及两匹失控的白马拖拉着的已经被射成筛子的车厢。他喉口一窒,重重摔到地上,打了好几个滚,直到背部撞上道旁的树木才停下。约翰·布朗两眼发黑,头痛欲呕,他强撑着抬起头,却正好看见一个物件在空中划过一道流畅的抛物线,落进千疮百孔的马车车厢。

 

“不……”他瞪大了眼睛,惊恐地向着那团烈火伸出手,发出了嘶哑的呐喊,“不——!!”

 

伴随着“轰隆”一声巨响,熊熊燃烧的火焰迅速吞没了整个车厢,爆炸腾起的黑烟直上云霄。约翰·布朗一阵眩晕,一头栽倒在地,昏了过去。

 

 1879年春天,大英图书馆掌事伊薇特·西斯多利亚大巫女首次出关,路遇伏击,身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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