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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英图书馆史话|黑执事|BG|14

Chapter.14荆棘挽歌

文森特拐过走廊转角的时候完全没注意到有个人迎面而来。那个人分明穿着马靴,踩过地板却一点儿动静都没有——比习惯了常年穿行于白金汉宫、轻手轻脚的侍女们还要无声无息。文森特不能开口揭穿那个人的异常,因为他想那个人这么做一定别有深意。

 

少年银白的短发自视野下方一晃而过,白色制服的下摆甚至擦到了文森特的风衣。可约翰·布朗就那样径直走掉了,甚至没有和文森特打招呼,就像是不认识他的陌生人——就算真的是陌生人,这么做也太败坏白金汉宫的礼仪了。文森特一言不发地背过身继续往前走,走廊尽头的门外,田中正在那里等他。他把手伸进了衣袋,不出所料,纸张的触感从指尖传来。

 

——「Fitzgerald·W·Melbourne & Bagot·Hall」

 

信笺上的笔迹淡而潦草,只有两个表意单纯的姓名。不过文森特已经切实地读出了这一串字母传达出来的意思:女王的秘书武官兼执事,菲茨杰拉尔德·沃森·墨尔本和巴戈特·霍尔,约翰·布朗在向他指证这两个人和袭击有关。

 

这是拨开迷雾后主动送上门来的第一条线索,是否可信还有待进一步查证。文森特把信笺揉成一团塞进田中的手里,低声道:“把这个处理掉。”然后抬腿跨上了马车,“去王立伦敦医院。”

 

回忆落下帷幕的时候,文森特改变了主意,他叫住前面带路的安洁莉娜:“等等,安。”

 

“怎么了?”

 

“先去普通病房吧——我想先见见其他目击者和当事人。”

 

“可是墨尔本先生在加拉赫大夫为他复诊之后就要出院了,不快点去就……”

 

“没关系,我们可以赶上的——况且他伤势不重不是么?待会再去拜会也可以。”

 

“好吧……随你开心。走这边。”

 

普通病房里安置着袭击中受伤的二十多人,他们身份各异,教师,商人,家庭主妇……伤势也各不相同有的刚刚结束手术取出了弹片,还躺在床上昏睡,有的已经可以挂着吊瓶靠在走廊边休息。安洁莉娜把文森特介绍给了病人们——有了信赖的医师引荐再加上文森特儒雅而极具亲和力的举止,平民很快适应了这种他们鲜少接触的贵族风度,最初的诚惶诚恐已不见了踪影。

 

谈话进行得很顺利,从目击者的描述中,很多不辨真伪的传言都得到了证实。其中两点同传闻有所出入。第一,菲茨杰拉尔德·沃森·墨尔本和巴戈特·霍尔受伤并不严重——这十分不合理。从在路旁围观的群众的伤亡程度来看,这场袭击相当疯狂,火力凶猛且持续了较长时间,而最靠近目标车厢的执事们都没有被子弹击中,菲茨杰拉尔德·沃森·墨尔本在跳车落地的时候磕伤了右手手肘——谢天谢地他是个左撇子,巴戈特·霍尔仅仅只有脸上一处擦伤,相比起来,坐在二人中间负责驾驶的约翰·布朗受伤最严重,有人看见他被高高抛起砸到地上,翻滚了十多米才停下来,还撞上了行道树。根据一名北伦敦学院学校的教师的说法——他站在离主干道较远的位置,并且始终比较冷静,看清了袭击的过程,逃跑时不慎被爆炸时四处横飞的碎片割伤了眼皮。

 

“枪响之后,车驾上的三人立马跳了下来——他们反应可真快,当时的状况简直一团糟,人们拼命地尖叫——年纪大一点的高个子摔倒在地上就没爬起来,另一个棕色卷发的英俊年轻人很快就站起来了,警察们来了之后是他负责协调和调度,把我们送来了医院。哦,从车上滚下来的那个少年还昏了过去——对了,我没在这里见到他。他们三个人跳下来之后,一只油瓶飞进了被两匹疯马牵拉着的马车,一切都失控了。”

 

在危急关头抛下车厢里的重要人物弃车逃跑可不是皇家执事应有的素质,而且似乎见到了那一幕的人都觉得菲茨杰拉尔德·沃森·墨尔本和巴戈特·霍尔跳车的时机很诡异——太早了,在那么混乱的场合——连哪些人在开枪都没有看清楚,怎么会看见有人要扔油瓶还提前做好准备跳车呢?文森特摸着下巴沉思。

 

答案显然只剩一个:那两个人是帮凶。但是只靠他们两个人是不可能完成一场迅疾凶狠的袭击的——墨尔本这个姓氏自从墨尔本勋爵逝世后已不可挽回地走向没落,巴戈特·霍尔靠着父亲的军功上位可至今没有获得爵位,两家的势力没有庞大到支撑得起谋杀帝国史官的野心——主谋必定另有其人。

 

“文森特……文森特!!”安洁莉娜暗地里用手肘使劲儿拱了拱文森特。

 

文森特恍然回神:“嗯?怎么了,安?”

 

“墨尔本先生来了。”她努了努嘴。

 

走廊尽头走来的菲茨杰拉尔德·沃森·墨尔本一边整理裹住手肘的绷带一边听取身侧加拉赫大夫的嘱咐并不住地点头。

 

“墨尔本先生。”文森特笑着打了招呼。

 

“贵安,凡多姆海威伯爵,没想到竟在这里遇见。”皇家执事严肃地低头致礼。

 

“听闻墨尔本先生在早晨的袭击事件中受伤了……”文森特不动声色地避开了问题,他不想交代墨尔本自己来到王立伦敦医院的目的,因为墨尔本在看到自己的那一刻恐怕已经猜到了。

 

“并无大碍。多谢伯爵挂念。霍尔已经回白金汉宫了,我也要赶紧回去复命——没有保护好西斯多利亚大巫是我等失职,必须请求女王责罚。失陪。”

 

文森特盯着墨尔本步履匆匆的背影,待他下一步就要消失在走廊拐角的瞬间忽然出声叫住了他:“墨尔本先生!”

 

秘书武官高大挺拔的身形停住了。

 

“不必自责。西斯多利亚卿没有死。”薄唇微弯,勾起了饱含深意的弧度,轮廓柔和的双眸闪现出晦暗的光泽,“布朗先生救下了她。西斯多利亚卿不久前还在陛下的御前会议上现身述职——据说她的傲慢让内阁和议会无地自容。”

 

墨尔本那宽阔的脊背猛地颤抖了一下,他一句话都没有说,低着头急匆匆地消失在了文森特的视野里。文森特叹了口气,他很奇怪女王陛下的身边怎么会养了两只违抗主命的狼——而且还偏偏是年纪大的这只这么沉不住气。

 

“啊……墨尔本先生!他走了吗,加拉赫大夫?”一名年轻的护士满头大汗地跑来。

 

“艾拉小姐,不要在病房走廊里奔跑。”加拉赫大夫捻着花白的髭须不满地审视着莽撞的小护士,“发生什么事了?墨尔本先生刚走。”

 

“他的袖扣落在病房里了!”她摊开手掌,掌心里安静地躺着一枚小巧精致的袖扣,一看就价格不菲。

 

文森特立刻用眼神示意安洁莉娜。安洁莉娜会意地点点头,上前一步挡在了加拉赫大夫面前:“哎呀,这可真是一位忘性不小的先生——太不走运了,他现在可能已经乘上马车了呢。不过,周末威灵顿公爵夫人的茶会上应该能见到他,艾拉,就让我来把袖扣捎给墨尔本先生吧,怎么样?”

 

“那就麻烦您了,巴奈特夫人。”护士把袖扣交给安洁莉娜后便回去工作了。 

 

避开众人的视线,安洁莉娜把袖扣放进了文森特的风衣口袋,然后把文森特一路送到王立伦敦医院的门口。

 

“谢了,安。”文森特单手把玩着做工精湛的铂金袖扣,眼底兴味盎然。

 

“你好像发现了线索?”安洁莉娜好奇地问道。

 

文森特轻轻笑起来,模棱两可地回答:“嗯,谁知道呢。” 

 

菲茨杰拉尔德·沃森·墨尔本,这个蠢货因为一颗该死的袖扣又为他的主人输掉了一场战争。

 

在执事将文森特·凡多姆海威引至跟前的时候,双鬓斑白的老人就隐隐预见到了某种必将到来的结果——如果说是惩罚,那么比起他执政生涯中用铁血无情的手腕制裁、践踏过的土地,似乎也太轻微了一些。

 

他到底还是输了——未能把握住女王给他最后的机会,他输掉了这场博弈,身败名裂。即便他为女王戴上了印度女皇的冠冕,那又怎样?即便是王冠上的钻石也无法永垂不朽,谁晓得哪天会被一夜之间揭竿而起的原住民起义给打碎,更何况是一枚已经老迈不中用的棋子。意识到这点,不知怎么的,老人忽地就释然了。他端起温度适宜的印度大吉岭茶,慢吞吞地呷了一口。

 

“请坐吧,凡多姆海威伯爵——我没料到你会来,却也知道你总是要来的。”

 

“贵安,首相大人。”文森特依旧笑得月朗风清。

 

比肯斯菲尔德伯爵本杰明·迪斯雷利轻敲着椅子的扶手,面色安然:“伯爵不愧是统治伦敦地下世界的‘番犬’,鼻子灵敏得惊人,我自以为隐蔽得很好了。”

 

“首相大人过誉了。”文森特把一方手帕摊开在桌上,推到了比肯斯菲尔德伯爵面前,铂金袖扣压住了手帕中心精细的金线刺绣,“物归原主。”

 

比肯斯菲尔德伯爵讶异地挑了挑眉,下意识抬起手检查,却发现自己的两枚袖扣都好好地别在袖口。

 

“镶嵌双排黑曜石的螺纹铂金袖扣是迪斯雷利家专门聘请的裁缝今年年初才公开的设计——新颖漂亮的款式让不少绅士的妻子都为之疯狂呢,但却不对外销售,外人是不可能得到的,只有首相家的人才能佩戴。

 

“可这只迪斯雷利家特供的袖扣却被女王的秘书武官菲茨杰拉尔德·沃森·墨尔本遗落在了王立伦敦医院——就在袭击发生的那天,这要如何解释呢?”

 

比肯斯菲尔德伯爵哑然。文森特微垂眼眸,指尖一圈一圈地摩挲着茶杯杯壁,大吉岭茶似乎不合他的口味:“太遗憾了,比肯斯菲尔德伯爵,费尽心机把菲茨杰拉尔德·沃森·墨尔本和巴戈特·霍尔安插到陛下身边,压垮一代首相的最后一根稻草却只是颗小小的袖扣。”

 

“哈哈哈哈哈,是啊,多么可笑啊,凡多姆海威伯爵!”比肯斯菲尔德伯爵大笑起来,苍老沙哑的嗓音像是指甲刮过毛玻璃那般令人牙酸,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我花了一周时间进行调查,能够证明您与两位秘书武官来往甚密的证据要多少有多少。您雇佣的那一批杀手的尸体在处理的过程中走了黑社会的流水线,很轻松就能找到了——保守党要变天了,比肯斯菲尔德伯爵。”文森特的微笑犹如午夜伴随着月光和露水降临在阳台的鬼魅,美丽却含着剧毒。

 

本杰明·迪斯雷利,维多利亚女王亲自加封的比肯斯菲尔德伯爵,英国两度就任首相的保守党领袖,殖民帝国的缔造者,19世纪最优秀的资产阶级政治实践家——此刻面目宁静地靠在座椅上,眼神被死的绝望和平静覆盖,仿佛被细弱的茎勉强拴在枝头的枯败叶片,在冷风中瑟瑟发抖。

 

“感念女王的仁慈吧,她至今惦念着您为她开拓版图、奉上印度女皇冠冕的无上功勋。这次袭击帝国史官的罪名将由菲茨杰拉尔德·沃森·墨尔本和巴戈特·霍尔顶下,这两头替罪羊明天就会被斩首,没人会知道幕后主使是谁。您依旧是大英帝国功勋卓著的首相。

 

“要知道,对阿富汗战争的失败,以及在祖鲁人那儿吃的苦头已经让您的内阁声望下跌,但愿民众还没忘了您夺下苏伊士运河和塞浦路斯岛的伟绩。希望您别再犯愚蠢幼稚的错误,安稳地度过您余下的执政期吧——到明年4月的大选为止。”

 

比肯斯菲尔德伯爵缓缓闭上了眼睛。他接受了——也不得不接受。文森特站起身:“今次我就告辞了,晚安,首相大人。”

 

“凡多姆海威伯爵。”

 

“您说。”

 

“作为过来人——伟大的亚历山德琳娜·维多利亚女王的得力棋子,给您一个忠告吧。”比肯斯菲尔德伯爵嘴角边深如刀刻的法令纹不自然地弯了起来,“不要总把‘女王的恩惠’挂在嘴上,女王的恩惠不以性命作担保,可是承受不起的。”

 

老人脸上沧桑的沟壑盛满了饱经风霜、满目疮痍的智慧,他浑身上下散发着枯萎无力的灰败气息,神色却仍旧安稳。

 

“伯爵,这世界上,唯一能够读透女王陛下变幻莫测的心意的,是伊薇特·西斯多利亚那个目中无人的巫女;最了解那个谜一样的巫女的,想必也是女王陛下。

 

“去年冬天——那封从大英图书馆送往白金汉宫的信笺,可不是什么友好的叙旧信函,那上面只有一句可以称作‘警告’的话语:‘本杰明·迪斯雷利为你缔造的殖民帝国不出二十年就会垮塌,收手吧’。”

 

“你说什么?!”文森特愕然。

 

“哈哈哈,谁都想不到吧!那封令女王如此欢欣雀跃等待着春天大巫出关的信函是这样的内容!女王早就知道她身边安插着我的眼线了,她故意当着菲茨杰拉尔德的面把那封信函放进信匣里而且没有上锁,她有意让我得知了大巫的警告。女王陛下给了我一个机会,让我弥补对阿富汗战争中犯下的过错,我可没有权利拒绝。在大巫留下不利于我的史料之前,我必须先下手除掉她,有谁不乐意看到这样的结果呢?整个议会、白金汉宫,乃至女王陛下都在期待着我的成功!除掉那个仅凭一支笔就可以审判整个帝国的女人!

 

“——我策划的这场袭击,是维多利亚女王默许的!!

 

“但是我失败了,我辜负了陛下最后的垂怜。”

 

一代首相本杰明·迪斯雷利露出了笑容。他安静地说道。

 

“这便是命运对失败者的裁决——那位无所不能的巫女,此时此刻想必也在某个角落里冷冷地嘲笑我吧。”

 

比肯斯菲尔德伯爵宅邸外,春风吹起女巫深紫色的裙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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