戤雪听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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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英图书馆史话|黑执事|BG|18

Chapter.18满月与晨星

1880年11月27日是女巫归馆的日子,她从布尔共和国的边境小镇上回到伦敦城的时候已近傍晚。她本想例行去特拉法尔加广场喂鸽子,却在走到查令十字车站附近的时候,不期然回忆起去年冬天的惨剧,法特被踩成肉泥前凄厉的惨叫犹自回荡在耳边,变形的马车车门后淌下的鲜血汇成湖泊的画面也历历在目,她不得不打消了这个念头。

 

黄昏时分,女巫独自在西敏市的街头散步——今次身边没有威廉陪着。巴奈特男爵的车祸无形之中一定改变了某些东西,自那之后,她和威廉之间的交流陡然间减少了。彼此相对时,女巫没了自说自话的兴致,沉默的时间越来越长,也越来越尴尬。

 

他们有很多不愿意也决不能向对方开口解释的东西,漫长寿命孤寂的真谛莫过于此。

 

比如女巫不可能说出那场车祸中命运被改写的缘由,更不会进一步解答威廉一直困惑的问题:死神派遣协会为什么要和巫族签立契约,允许巫族自由查阅死神图书馆馆藏、复刻死亡走马灯——尽管威廉已有所察觉。

 

同样的,威廉也不会告诉女巫他一直小心翼翼隐瞒着的秘密——他爱上了一位高傲美丽的巫女。

 

1880年上半年,英国北岸赫布里底群岛发生了一场小规模的瘟疫,死神协会常年人手不足,伦敦总部不得不四处抽调一部分死神派去北方,威廉的名字被列在了外派名单中——不加班派第一次主动申请外派任务惊呆了人事科的小姐。为此,女巫的复刻申请就转手给其他死神处理了,接手人员也不再固定。

 

女巫并不因此感到寂寞,也从未表露出分毫思念——巫族漫长的生命不允许他们随随便便交付想念,如果仅仅是有过交集的友人要离开自己就要有所挂念,那么活着对于巫族来说简直是无端的罪过——女巫这一生不知要记挂多少人和事物,因为她的生命总在不断地接纳,也在不断地被离弃。多少鸟雀自她肩头飞过,却不曾在她的耳边留下一句婉转的啼叫;多少人自她身边走过,却不曾在她的岁月里留下一道朦胧的背影——他们确实来过,留下的痕迹却最终都避免不了被时光的风沙侵蚀殆尽的命运。

 

对于女巫而言,谁都要到来,谁都要离去——谁也不会如期归来,而这正是离别的意义。因此她从不回头,她知晓她所走过的来路太长,一旦回望就会被遥远的寂寥感湮没;她所见过的人太多,一旦将他们的声音和面貌深深地刻进心中,就无法再在时间的洪流中平静地活下去——她将承受不了普通人难以想象的沉重孤寂和思念。她的智慧和知识让她选择铭记,她的情感和生命却命令她必须遗忘:忘记那些曾经来过的人,曾经见过的风景,不能付诸深刻的情谊,永远看向前方,始终对新的人、新的风景怀抱恰到好处、绝不过分的期待,以此维持寿命和情感之间岌岌可危的平衡。

 

因此即便是已经看过千万遍的伦敦街景,在女巫的眼中永远不乏新鲜有趣的地方,即便是已经不再可能打动她的人和事物,女巫也始终对他们抱有一种真切的情分。她认可这一切的存在,并且打心眼里喜爱他们——但这喜爱决不长久,仅仅是一视同仁的公平对待,待她将他们用文字在史书中还原后,很快就会被忘得一干二净。她所有的铭记都只是使命和职责,她虽任性自我、好恶分明,却唯有情义从不泛滥。

 

否则这漫长寂寥的生命该有多么无聊、痛苦、令人疲倦?到底要去哪里寻求坚持下去的慰藉?

 

安娜丽丝未能想通的就是这一点——西斯多利亚历代大巫女没有爱上任何人,并不仅仅怪罪于族内通婚传统的限制,更深的原因在于,她们本就不可能爱上任何存在。真正称职、优秀的大巫女在诞生之初就注定凉薄,无法情深。

 

高悬的满月永无堕地的那一天。否则就称不上是夜空中高高在上的唯一,而会成为茫茫宇宙中千亿星辰里普普通通的一员,终有一日陨落大地,不再光辉耀眼,不再独一无二。

 

也许历代西斯多利亚大巫中有人可以陨落,但伊薇特·西斯多利亚不行,唯有她,决不陨落。

 

女巫原本被特拉法尔加广场上的鸽子勾起的痛苦回忆,在她看过泰晤士河游船上的小丑表演之后很快就消散了。她的心情又好起来,说到底,女巫实在是很容易讨好的人。她步履轻盈地走在夜幕笼罩的尤斯顿路上,像一只随时可以展开透明的翅膀飞到屋顶上跳方块舞的快乐精灵。

 

安娜丽丝大概已经去了别庄,图书馆里一定只剩下海瑟薇,然而女巫没想到这个自由自在的深夜会被人打搅。头戴高帽的贵族青年看上去文弱儒雅,举手投足间却透着一股猎人的气息——文森特·凡多姆海威伯爵的不请自来令伊薇特·西斯多利亚大巫女相当不快。

 

“百闻不如一见,尊贵的西斯多利亚大巫。希望不会打扰您归来的兴致,我是文森特·凡多姆海威。”

 

他的嗓音如同一场稀薄的暮雨洗过缺了角的红砖砌起的旧矮墙,泛着一抹褪色的温柔。女巫一下子警觉地眯起了眼——她一眼就看出,那种迷醉人心的温柔是眼前的男人最强大的武器,一旦在心脏上拉出一道口子,那伤痕恐怕难以痊愈,疼痛感历久弥坚。

 

女巫秀气的眉微蹙,抿着嘴盯着文森特半晌,才不急不缓地回礼:“很高兴见到您,凡多姆海威伯爵。”

 

“大巫尚且记得我的名讳,真是不胜荣幸……”

 

他虽带着笑,眼里却分明写着“要见您一面可真不容易。”的微嘲。

 

“妾身不记得,是伯爵自行告知的。”女巫抬抬下巴,很不客气地打断了文森特的客套,随即越过文森特向前走去,“伯爵请回吧,馆内不接待未预约会面的客人,妾身不能为伯爵破例——况且,没有约见许可就看到妾身的面容,本身就已是僭越了。”

 

“那可真是遗憾,我本以为西斯多利亚卿在比肯斯菲尔德伯爵宅邸阳台下发出的邀请足可抵得上一纸约见许可,不料竟是我自作多情了?”

 

“如您所言。”女巫头也不回,明显打算赖账——她总感觉这个男人的笑容有毒,多看一眼都觉得眩晕。她虽知晓文森特·凡多姆海威和命运早已有所连结,但一直下意识地避免和他正面接触——一旦见面就真的会启动命运中某个重要的连环,她并不清楚这个连环会牵涉到哪些人、哪些事,但对这样重大的进程总是抱有天然的警惕。

 

“那我就不得不在这里向西斯多利亚卿讨要一个约见许可了。”文森特的话语成功让女巫停下了脚步,他保持着彬彬有礼的温和微笑,唇齿间锋芒毕露,“否则,大巫要约见的就不止我一个了——将西斯多利亚卿置于危险境地,实非我本意。”

 

女巫深吸一口气,眼底一瞬间腾起的盛怒舒展为矜持的笑容。

 

见惯风雨的大巫女并非那么容易被挑衅的人。令她气愤的并不仅仅是文森特不知天高地厚设下埋伏威胁她,而是她本就知道文森特压根就没有埋伏。他妄想用这样低劣的伎俩骗过她未免过分自傲了——然而要论傲慢,谁又能比得过帝国史官?文森特两次轻看了她,而且还微妙地触碰了她略显乖僻的尊严。

 

胆敢在不列颠最傲慢的女人面前展现出一丁点的自傲都是不能原谅的罪过——不教训一下可不行。

 

她在前庭的直道上缓缓转过身来,眼角流落的光亮宛如睫毛沾着湿漉漉的星辰碎屑:“既然伯爵都这么请求了,再拒绝就是妾身不识大体了。临时会见,招待不周还请伯爵莫要责怪。”

 

“怎么会。”

 

伊薇特·西斯多利亚到底还是为文森特·凡多姆海威开了先例。1880年的冬夜,大英图书馆久违地迎来了客人。不过女巫丝毫没把老谋深算的伯爵放在眼里,视贵族如粪土是巫族骨子里延续下来的臭毛病。

 

文森特看了看放在自己面前的廉价橘子水和干硬冰冷的黑面包,上一秒还在喟叹威灵顿公爵入馆的时候莫不会也遇上这么难缠的对手,下一秒就不由得在心里无可奈何地感慨大巫女的心眼之小竟堪比针尖。抬起头对上了女巫挑衅似的得意眼神——那镂金黑扇背后的半张脸是什么表情,文森特不费吹灰之力就想象得到。他气度沉稳地端起玻璃杯喝了一口,将那甜腻腻的液体从容咽下,然后展开了不愧于优雅之名的笑颜,举杯示意:“非常好喝。”

 

女巫狠狠瞪了他一眼,继而收敛起玩世不恭的神色,抬手打了个响指,文森特面前的橘子水和面包干立刻变成了冒着热气的红茶和巧克力松饼。文森特颇感惊讶:“世人传闻不假,西斯多利亚卿果然是精通中世纪禁忌之术的巫女。”

 

“不过是些普通的戏法罢了,伯爵难不成也相信那等无所事事的愚民茶余饭后的荒谬言论……”女巫随口敷衍道,“闲话莫谈,伯爵几次要求约见妾身,所为何事?”

 

“嗯……”文森特早就酝酿好的说辞被女巫的嘲笑断在了喉口。

 

“不会是女王还对去年春天的事念念不忘,想让妾身装作不知道是本杰明·迪斯雷利那老朽谋划了那起袭击的吧?”

 

——倒也是个不错的理由。文森特就势保持沉默。

 

“果不其然。”女巫轻哼一声,“女王陛下好生清闲,还是在为这点小事同妾身纠缠不休。”

 

不知为什么,文森特的心情忽地放松下来,他双手交叉搁在膝盖上,放松腰脊靠上了背后柔软的天鹅绒靠枕。他也开始抱着一种游戏玩乐的心态看待和帝国史官的谈话——和这个什么都不放在眼里,连女王陛下的旨意都敢拂逆的女巫交谈无异于一场博弈。只是她实在太过自我,完全忽视规则,不按常理出牌只顾自己开心,和这样的对手过招,认真就先输了。

 

那么,陪她玩乐就好了吧。文森特暗自笑起来,可真是个任性的人啊。

 

“西斯多利亚卿,如此忤逆女王陛下,您可考虑过会有什么后果?”

 

“笑话!妾身一族自诺曼征服起,就耗尽心力、一字一句地记述发生在这片土地上的一切,何曾因他人无知至极的指摘改变过已成定局的真实。哪怕杰弗里五世赐予妾身一族世人崇仰的尊荣和地位,西斯多利亚的大巫女也未曾因这些虚无浮华之伪物听命于任何人。西斯多利亚的荣耀并非受之于君王,而是受之于历史。”

 

女巫神情里戏谑的光彩突然间完全消失了。文森特盯着杯中自己的倒影,越发困惑面前的大巫女乃至巫族一脉相承的傲慢是从何而来。盛世修史无可厚非,然而金雀花王朝作为一个全盛时代,君主究竟为什么要钦点这支目中无人的巫族作大英帝国世代承袭的史官,杰弗里五世难道不知道,这些巫女其实对他所赐予的荣光嗤之以鼻?

 

“西斯多利亚卿言下之意是,女王的命令是无知的干预?西斯多利亚卿看来是没有明白——既然生于大英帝国,您的一切皆是女王的恩赐,无上荣光还是一无所有,只是女王一念之间。西斯多利亚家族再怎么傲慢,也得有女王的纵容才能如此。”

 

“噗……呵呵……”女巫蓦地憋不住笑出了声,她微弯的眼眸盛满了轻蔑和嘲讽,瞳光却比枝形烛台上雀跃的火苗还要妩媚灿烂,“凡多姆海威伯爵,有没有人告诫过您,不要总是把诸如‘女王的恩赐’的言辞挂在嘴边?”

 

文森特一惊,那感觉像是被人当头淋了一盆凉水,女巫的笑容寒凉得让他从骨髓到神经都被冻得打了一遍抖。

 

“女王的恩赐不以性命作担保可是消受不起的——妾身记得前首相大人同您说过吧?您忘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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