戤雪听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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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行|花亦山心之月|宣衍×宣照

TIPS

1.先太子宣衍×昭阳公主宣照,原案信息太少,就是一些捏造

2.骨味不浓的骨,当亲情向看也可,我单方面宣布照姐心里只有衍哥

3.本质上就是衍哥悼文【也不是


春行

 

昭阳公主每每思及大军开拔那日,身前黄沙漫天,行路茫茫;身后春山日起,城池巍峨。十里长亭沿着官道蜿蜒远去,化在一片融融暖色里,便恍然觉得先太子的音容在她的记忆里竟经年不改,永远停留在与她相见的最后一面,也不知是好是坏。

尔后数十载春秋翻覆,岁月纵马,她想,唯有那个春日,永不复返。

 

昭阳大公主十四岁从军,十六岁统领天枢连战连捷,二十岁四出北境入戎地荡寇乱,二十二岁斩渠戎将帅于马下,班师回朝时恰逢宣景开国立朝以来最冷的冬天。昭阳公主到宣京城近郊后独自离军,打马西行,径自向晖陵而去。消息到了御前,摄政皇后震怒,连发谕令命昭阳公主返京,谁知信官的良驹和传令飞鸽竟都赶不上昭阳公主的脚程。信官抵达晖陵时,昭阳公主已直入晖陵地宫。守陵的先太子旧人,是从前侍候在先太子身边的姑姑、宫女、大伴一应三人笔直地跪在过膝的积雪里,皆是一副平静的、视死如归的面容。跟前的雪路上,昭阳公主策马狂奔的印迹已被风雪堪堪盖去。

 

“大殿下,可算等到您了。”

昭阳公主提绳勒马,马驹前蹄高高撩起,在原地打了两圈才停下,一声嘹亮的嘶鸣回荡在静谧的陵寝中。昭阳翻身下马,接过三人递上来的麻衣孝布抖开披上肩头。

“本宫来迟了。”

“殿下,灵前香烛已供上,殿下可自入地宫,陈姑姑在地宫里候着殿下。”

昭阳眼色微冷,蒙着一层薄霜,而后紧抿的嘴唇松懈下来,漏出一丝潮气:“尔等恩情,昭阳没齿不忘。”

“我等出身鄙薄,幸得东宫垂怜,长随先太子左右。先太子情深义重,生前最挂念的就是殿下,必得让殿下见上一面,我等才能心安——今日为殿下抗后命,了此残生,也算报了君恩。”

昭阳捏紧了拳头。先太子旧人一应四个按例本是要随殉的,是她连夜飞书圣上力保免殉——为此她甚至不惜触怒了皇后,才让先太子生前最亲近的这几人留下性命,在晖陵守陵。可如今,他们终究为了她决计舍身,昭阳公主心知,自此以后,就连能同她谈起宣衍生前琐事的人都不会再有了。

他们在外头等她一夜,已白雪披头,三人齐齐下拜:“恭送殿下。”昭阳昂起头转过身,三人朗声道,“愿殿下宏猷大展,恒福齐昌。”

先太子日余前薨逝,归葬晖陵。圣上大悲,日渐不理朝事,先太子危重弥留之际,皇后执玺连发十二道召令至北疆召昭阳大公主返京。然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昭阳公主与渠戎大将对阵军前,胜败一息之间。昭阳公主抗命,皇后勃然大怒。先太子落葬后,皇后下令即若昭阳公主回朝,也不允许大公主入陵祭奠。

——她此生再想入晖陵,除非叫人裹了装棺抬进去!

先太子落葬晖陵,地宫本已封门,先太子身边四个旧人竟买通工匠,未封死外门,留了一人在地宫内日夜守候,其余三人算着日子轮流递送衣食,就等昭阳公主单骑千里归京,为她打开地宫,搭设小灵堂,到先太子跟前磕头上香。昭阳公主出陵后,先太子旧人三人缢于晖陵梅树下,一人于地宫内封门,自绝棺室中。

那一年,晖陵的红梅喝了人血,骨肉滋养,开得比东宫的还要娇艳。

昭阳公主再握住缰绳的时候忽觉手心刺痛,摊开一看满手是血,伤痕嵌在掌纹里,染红她的指尖。她自幼时起就喜用蔻丹染指甲,混了赤砂的花汁涂在指尖上还未干透,她就提着十个湿漉漉的指尖,沾着昼日清早里的凉意到处跑,穿过重重帷幔和宫室,去东宫暖阁里找先太子。先太子把她抱上榻,捏着她的手不让她到处乱摸,以免弄得书册和衣袍上一个个鲜红圆润的指印,然后面朝案几上满铺的书卷,让昭阳选一本。在经注和兵法之间,昭阳总是选兵法。先太子就将她环在膝上,握着她白皙的双手,晾着那十个微凉的、绯红的指尖,在博山炉细细袅袅的烟气里,一字一句给她念,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博古架上的自鸣钟滴答滴答地响着,单调得催人入睡,昭阳却很习惯这轻徐的、恒常不变的节奏,烛映帘栊,日照渐移,她听得认真,慢慢地,翘起来晾着的十个指尖就一个个垂下去,像莹莹圆玉,卧在太子的虎口。她搭着先太子的手,知道她将来要为他出生入死,兴国正道,便觉得胸中意气坦荡,生出几分跃跃欲试的兴奋。

昭阳总是想望着,将来的宣景在兄妹二人治下,天子龙冕面南威凌八阵,长公主金刀烈马拓土开疆——这一切都理所应当。无论青史本纪,石刻碑铭,昭阳公主都会是太子生平后紧跟着的那一行必须述及之人。在她身后,人们每一次提起宣衍,都一定会提起她;哪怕万事更迭,历朝历代的掌籍史官谈及宣景戎乱后不可多得的中兴,都必不可能越过他们兄妹的名讳。

那样的光景,她原是想望了许多年。昭阳公主奔马半日,终于抵近宣京城,她先过城外兵营,望向通往京畿的官道时忍不住勒马停下,当日大军开拔,她就是在这里与先太子见的最后一面。入目山河宛然,原野未改,她心头却荒凉无比,就连北地如斧如刀的风沙似乎都比此刻的皑皑雪野更显出几分温存。

先太子体弱,入了冬便很少出宫,整日窝在东宫的暖阁里,日子一长免不得乏累,昭阳求了恩典,也到太子太傅帐下听学,下了学就拉着先太子去东宫梅园里活络活络筋骨。昭阳公主的武学课授自大景三军总教头,精于枪、剑、弓,刀戟斧钺叉刺等大都触类旁通,皆能使得像模像样。每每校场演射,昭阳公主都当仁不让开第一弓,并非是因她乃皇室嫡女,而是她在十二三岁的年纪,身量矮小脚下还得踩着木箱射靶,却能使壮年汉子才拉得动的重弓,人人都赞她英姿凛然,射术卓绝,百步穿杨,箭无虚发。

而先太子不常见昭阳射箭,在东宫冬日的梅园里,昭阳总是舞剑给他看。那时昭阳还未上战场,玄铁铸的锋刃尚未淬过人血,没裹上那么重的杀伐气,故而比后来时要秀美得多。她一袭赤裳在雪里舞剑,足踏飞雪,凤眸殷红,剑锋雪亮如霜,剑气清正浩然如高天朗月,端的是流风回雪之姿,而那轻巧飘逸中又多几段凛冽狂胜的意气,足见日后大景第一将帅的豪放与威势。

先太子望着昭阳公主,低低地吟,

 

有一威凤,憩翮朝阳。

晨游紫雾,夕饮玄霜。

 

昭阳舞剑虽没有日后那般凶狠沉着,那时却也已能去形着意,收放自如,她拈着剑劈风拂雪,动静合宜,脚下蓦地一定,手上灵巧转过,原本直刃向下的剑锋忽地一拐,停在先太子面前,将一朵晶莹剔透的六角雪花自半空截下,落在剑尖呈到先太子面前。

昭阳抿唇,甚为得意地扬了扬下巴,献给太子哥哥。

许是那剑锋太冷太清,那片雪花停留在刃面的时间比常理要久,微风掀起一角,略动了动,昭阳稳稳地端着剑,没让它落下,也没让它没吹走。兄妹二人默契地屏息不出,静静地注视着一片完整的六角雪花缓缓地化作一滴水,反着清冷的银光,不知那光是天心皓月的遗存还是如霜雪剑的锋芒。

昭阳望着先太子润玉流光的眉眼,心想她接下的那片雪是一时兴起。她在半空见着它,在纷纷扬扬的雪屑里万中无一,它是六个角,圆整、精巧、美满,她便奉来给先太子看,不知这意趣会不会讨他喜欢——毕竟她知道,先太子最不喜欢冬日的雪天,若一时不慎过了风,他多半要缠绵病榻,像一枝不堪摧折的瘦梅,然而先太子又诸事缠身,圣上的期许、朝臣的指望、太傅的课业,数不清的俗务和思虑烦扰着他,时时力不从心。昭阳知道先太子最希望冬天早早过去,待到开了春,熬过倒春寒,他就能从暖阁里走出去,春和景明,万物万事都是簇新的,他能放下汤婆子和手笼,走进日照生暖的新天新地里,大展一番施为。可昭阳有一分私心,她想让先太子喜欢冬天,不要那么急着走出这凛冬的霜雪,步入那悠远的春天里去。

宣衍若是不急着到春天里去就好了。

——因为入了春,她就要上战场了。

直去北地,离他万里。再不会有人撷一片雪给他看,再不会有人顾念着他畏寒的忧虑的心情。

昭阳低头看那雪水里依稀还有雪片不复如初的影子,一时间竟脆弱得叫人心折。她手一抖,原本稳稳当当踞在剑刃上的水滴猝然倾斜下去,坠在地里,消弭于无形。

先太子抬眼,未去看那雪水的坠落,只微微一笑,问道:“昭阳这剑,可有取名字?”

昭阳一愣:“不曾。”

先太子轻轻拂过剑刃,苍白的指尖温柔抹去那最后一点水痕,说:“那便叫,‘玄霜’罢。”

昭阳恍然觉得自己太残忍,只得勉力一笑:“谢太子哥哥赐名。”

 

数载春秋弹指不复,昭阳早就不用玄霜剑了。那剑不阔,拿来演舞诚然很美,拿来杀人终究太纤秀了些,时日一长,昭阳免不得嫌它不趁手。昭阳跨在马上,不由得摸了摸腰间那柄重剑,只轻轻一弹,就震开一声冷肃幽远的嗡鸣,剑啸泠泠,隐有穿风破云之势,淬了不知多少人的血,更合她如今霸道威严、锋锐无匹的剑意。

昭阳从来不留无用的东西,但那柄玄霜剑却一直留在了宫室里,她把它挂在墙壁上,起居坐卧都能看见;后来又随她出宫立府,收进公主府的库房里。宣连隐甚至专门到同文行的多宝阁里,为玄霜剑寻觅了一方檀木螺钿金丝匣。他只知这玄霜剑是昭阳大公主从前用过、如今弃用了的,在昭阳公主收藏的一干神兵利器里并不出挑,却对她意义非凡,十分贵重,个中缘由不堪过问,宣连隐便仔细收了,妥善安放。宣连隐原以为,此剑虽不再用,但是明显个有所寄托的物什,昭阳公主会时不时拿来把玩,每次清点库存都格外留意,不叫人随意收到犄角旮旯里去,以便昭阳公主想起时,能快快拿去呈上。然而出乎宣连隐的意料,昭阳公主再没吩咐他取过玄霜剑,甚至连提都不提。宣连隐渐渐便忘了这事,只当昭阳公主也忘了。

昭阳没忘。她留下了玄霜剑,却在先太子殁后再没有去看过。她留下的是先太子所赐的剑名,留下的是那盛过雪的剑刃,是凛寒长风里他的神容,他的笑意,他眼底哀叹似的微光。她将这些全都留下,却不敢再去看了。

再圆整、完满、美丽,最终也只化作一滴了无痕迹的雪水,尘归尘土归土。

昭阳惊觉她根本无法将宣衍留在冬天,他终要走进那春日,目送她远去。

宣衍总是在目送她离去,他在那雕梁画栋的金阙里,一次次地目送她离去,或是太傅下学时,或是她该去校场练武,或是她要远行游历,或是她要去战场。昭阳很少回头,她太熟悉,也很从容。她不用看也知道如何去勾画先太子那时的模样,朱漆描金的栏杆,芝兰松竹错落倚傍的阶下,他长身玉立,玄金衣袂上龙纹飞舞,望着她的背影渐趋消匿。昭阳从不忧心,这天下将来是宣衍的天下,她是为他而去,为他而战,最终也会为他回来。宣衍既然一次次目送她远去,自然也当一次次迎接她归来。

十四岁那年出征后,过了两个年头她方才回到宣京,入宫拜见圣上后,她第一个去见的人便是先太子,他在暖阁里抄诗,抄着抄着又搁下了笔,望着碧纱窗外的光景愣愣出神。昭阳步履无声地走过去,伸手就将先太子手下压着的诗抄抽走。先太子一怔,扭头见她,又惊又喜:“昭阳,你……你且放下!”

昭阳拎起那一沓诗抄定睛一看,竟是字迹凌乱的“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昭阳恍然回过神来,两年前她离宫时,能感觉到那落在自己背后的目光温和之中满含忧心,却行于匆忙,未曾费心思去宽解。她想,先太子终是还把她当作黏在他身后长不大的妹子,才这样为她操心——不日待她得胜归来,那担忧自当烟消云散。

先太子伸手过来抢,昭阳手腕一抬便摁下了他,眉头一扬,同他说起了玩笑:“好啊太子哥哥,你想我作那无定河边骨,那只能你作春闺梦里人!”

先太子闻言,甩开她的手弹了她一个脑瓜崩,又气又好笑。

“休要胡言,阿照。”太子只有私下里才叫她的闺名,他不轻不重地责备昭阳,一边捋了捋她额前松散的发梢,玉树堆雪般的面孔浮着一层带病的薄红。

“你是昭阳,‘有一威凤,憩翮朝阳’的天命凤凰,蓬莱桑梓都不能埋你的骨。阿照,你属于金乌烈火,你存于永昼恒昌。”

昭阳,我的昭阳,你要长命百岁啊。他拥着她发出一声低微的、命定般的叹息,就好似已将那河山社稷全都捧到她面前。

后来,昭阳独自一人的时候便总忍不住去想,先太子是不是早就做好了准备,要把一切都交到她的手上?他总说,昭阳,你要长命百岁,却未有一句提及过自己要万寿无疆。他一次次目送她离去,是不是都在练习同她道别?

一次又一次,行行重行行,宣衍送走她太多次,最后自然而然就成了永诀。

昭阳公主立在雪里,直立到雪络横林,山沉远照。她竟觉得冷,她第一次如此渴盼冬天快快过去,她想站在这里,等着春日到来。待到风雪停歇,万物复苏,那红尘匹马长安道,两侧垄畦净是杨柳千丝依着石亭,招招摇摇绊惹春风。她能在那春风里,再一次等来宣衍送她吗?

 

不,不会了。

 

昭阳忽而想到,或许多年以前,在比那个领兵出征的春日更早的时日里,宣衍就已决意要离她而去了。

她总不能在他身侧长留,故而他早早地做好了准备,要送走他最珍重的阿照。

 

他就像在凛冬活到暮年的风雪,知道那春要来,也知道那春终将行去。

 

2022.3.18夜

 

之前写的宥照会继续写完的,主要想给宣照老婆写个个人中心本

我真的不想做tag开山人,能不能来点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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