戤雪听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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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英图书馆史话|黑执事|BG|08

Chapter.08 巫女的箱庭(一)

1878年的冬天同往常一样如约而至。特拉法尔加广场上群聚的鸽子已没有平日里那么铺天盖地,霍雷肖·纳尔逊与四只狮子的铜像矗立在冷风中,凭空多出几分寂寞和萧索。

 

裹着黑色斗篷的女人坐在喷水池边,低着头饶有兴致地观看几只白鸽围在她脚边争食的场面。她的打扮十分显眼,然而从查令十字车站蜂拥而出的人们急匆匆地穿过特拉法尔加广场,自她面前走过,竟没有一个注意到她。

 

谁会想到坐在特拉法尔加广场的喷泉边喂鸽子的会是个如此不寻常的女人呢?又有谁会想到如此不寻常的女人会坐在特拉法尔加广场的喷泉边喂鸽子呢?

 

“西斯多利亚阁下?”

 

女巫诧异地抬起头,见到西装革履的死神半是困惑半是无奈的表情,不由地轻笑出声。她站起身提裙行礼:“贵安,先生,又遇见您了。今日的工作如何?”

 

威廉掏出死亡名单“呼啦啦”地翻了一遍:“名单上的回收工作已经全部做完了——难得不用加班的日子。”

 

“如此甚好。先生可有兴致陪妾身四处走走?”       

 

忽地,一只肥胖的鸽子扑扇着翅膀落到了女巫的肩头,洋洋得意地高昂着脖颈,嘴里还不断发出“咕咕”的叫声。威廉本以为这个傲慢的女人会怒不可遏地举起绢纱扇把这只不知天高地厚的肥鸟一把抽下去,不想她竟开心地惊呼一声,双手把鸽子从肩膀上抱了下来,弯腰放到地上,戳着它的脑袋嘀嘀咕咕地教训着。

 

“你这愚蠢的畜生,竟敢飞来妾身头上撒野——也罢,念及你尚算可亲可爱,姑且饶你不死,下不为例!”

 

她看起来心情不错。女巫的笑容实在太过璀璨了,眼底一汪碧绿的湖泊闪烁着粼粼波光,特拉法尔加广场暗沉的灰白色调似乎都在那笑容的渲染下变得分外明丽。

 

威廉清了清嗓子:“好的。”

 

“嗯?”女巫抬起脸来疑惑地瞅着他,“先生……?”

 

威廉推了推眼镜,自顾自向前迈开腿:“难得不加班,就随阁下四处走走吧。”

 

他们穿过广场西南端的水师提督门,步上仪仗道,白金汉宫耸立在林荫路的尽头。深秋的末尾还未完全扫去,草木凋敝。唯有林荫道两旁种植的常绿树木精神抖擞,婆娑叶影自脚下拂过,缓缓向后滑去,圆润的光斑洒了一地无人拣拾。

 

女巫的鞋跟叩着大理石拱道咔咔作响,那单调平缓的声响听起来格外安详。她在铁栏杆边停下,隔着草坪望着恢弘的白金汉宫。她的侧脸被阳光描摹出明黄的轮廓,显得安详而温柔。威廉已经大致能猜出,不列颠的巫女所遥望的,显然是那座豪华瑰丽的镇厅式建筑中的某个人。

 

必然是不列颠的女王。

 

可是,亚历山德琳娜·维多利亚在西斯多利亚的大巫女心中究竟是怎样的存在,威廉无法理解。女巫时常和他谈起女王还在肯辛顿宫时候的事,以作消遣——那只是打发她的时间,威廉可没有那么多的闲暇可以消磨,她也从不管他爱不爱听。巫女说起维多利亚所用的绝不是臣下谈及君王的口吻,充满缅怀和慈爱;她凝视着白金汉宫的目光也比母亲爱抚孩子更为深沉,仿佛已领悟到了某种必将到来的宿命。

 

威廉听闻巫族拥有相对人类来说长度惊人的寿命,但他并不知道女巫的岁数——贸然询问就太失礼了,他只是隐隐感觉到,似乎在一段极为漫长的岁月开始之前,女巫就已在用这种沉默的姿态凝望着世间。同传闻中拥有无限智慧的巫族一样,她知晓一切变迁的轨迹,她参透了无尽更迭的路数——她本应无悲无喜。

 

然而。

 

“伦敦的冬天,先生可有仔细地看过?”女巫忽然发问,带着几分好奇的神情。

 

威廉挑了挑眉,表示不解。

 

“因为妾身,从未见过‘外面’的冬天啊。巫族耐不得严寒,每逢冬季,都得回到馆内。待到春天,才能出来。”

 

——和熊、蛇之类的冷血动物倒是很相似。威廉心想着,却不敢把这话说出来。

 

“妾身一族一年三季皆在外游历,伦敦、英格兰、欧罗巴大陆,乃至整个世界的景色,妾身一族都已亲自看过,唯有冬天,是被永远安放在臆想中的国度,从出生到死亡,都不可触摸,只能从死者的记忆里窥见一二。”

 

她的眼底闪动着向往的微光,就是那抹微弱的光亮为她冷寂的生命和岁月增添了色彩——暖冬开的花、严冬落的雪、耶诞红下亲吻的恋人、田野间冻死的贫民,温暖、美丽的景致也好,残酷、疼痛的景致也好,她都渴望知晓。

 

一丝颤抖撩过心尖。威廉竟不忍浇灭那份渴望。

 

“会下很大的雪。”——最终,绞尽脑汁也只憋出了一个干巴巴的答案。那一刻,威廉第一次为自己不曾拥有文豪那样描绘和譬喻的天赋感到深深的遗憾,想象力也早就枯竭,竟不能为女巫展现一幅多姿多彩的冬日画卷。

 

因为死神的寿命比巫族更为长久——已抵达了“永恒”的境地。和因为被禁锢了冬天而始终怀揣着某种期待的巫族不同,从人类进入死神的领域之后,他们的时间就注定要成为一片永不解冻的湖泊。所有的死神生前都是人类,早已看过了世界的每个季节——不如说,正是由于对亲眼所见的世界感到彻骨的绝望,他们才选择自行结束人生。作为惩罚,他们死后成为了死神,被迫一次又一次目睹生灵的消散——审查生命,收割灵魂,反复做着单调无聊的工作,在永恒的岁月渐渐失去了喜悦、悲伤,变得越来越麻木。

 

时间不会过去,也不会停止。过去的是我们,停止的也是我们。

 

威廉竟有些羡慕眼前性格糟糕的女巫了。女巫到底还是傲慢的,她端足了架子,挑剔地看着威廉,最终给出了一句苛刻的评价:“您的答案未免太无趣了,先生。”

 

——也算不上苛刻吧,只是实话实说罢了。威廉耸了耸肩。

 

太无趣了。伦敦的冬天。

 

“时候不早了,妾身该回去了。”女巫提裙行礼,“今次多谢先生。”

 

威廉欠了欠身,目送女巫离开。

 

下一次会面,再早也得等明年春天到来。

 

 

伦敦城尤斯顿路96号。大英博物馆图书馆终于迎来了掌事一年一度的远游回归——馆内却一片狼藉。原本摞到两层楼高的书塔轰然倒塌,硬皮精装的书本砸到地毯上都发出了重重的响声,有些年代久远的线状古籍散了架,暗黄的纸页飘飞在空中,晃晃悠悠打了几个转才落地。扬尘竟有半人高,惹得跪坐在书堆中的小姑娘打了响亮的喷嚏。

 

“阿——嚏!”她揉揉眼睛,看清了眼前的惨状,表情不由得从茫然转变为难以置信,最后变成了十足的惊恐,穿着女仆衣装的小姑娘揪着头发,发出了一声孩童特有的,清脆嘹亮的尖叫:“哦——上——帝——啊!!”

 

耳鼓膜几乎被这快要把图书馆的壁画大顶掀掉的惨叫蹂躏至死,这副惨淡光景的始作俑者慌忙捂住耳朵,烦躁地大叫:“够了!别再叫了,安娜丽丝你这小杂种!”他踉跄一步撞到了木台,台子上莎士比亚的胸像被震得摇晃了几下,险些掉下台去摔个粉碎。

 

安娜丽丝·西斯多利亚绝望地捧着脸,从指缝中漏出了愤怒的哀叫:“伊薇特阿姨今日便要回馆了,见着这般光景铁定要数落我一顿的!您怎么总爱碰在这节骨眼儿上给我添乱呢,兰斯顿叔叔!!”

 

“不就是碰倒了一堆书么,重新整理一遍不就好了!”兰斯顿·西斯多利亚不耐烦地啐了一口,大摇大摆地走到了另一座书架下,往沙发上一躺,丝毫没有要帮忙的意思。

 

“哼!伊薇特阿姨回来看到您在这里,恐怕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碍于身份不好发作,安娜丽丝气鼓鼓地爬起来,整理好裙摆,开始一本一本拣拾散落在地的书本,看到书籍散掉脱页的古旧抄本,不由得急红了眼眶,哭哭啼啼起来,“呜……弄坏了这么多古籍,修不好可怎么办!”

 

本想在伊薇特·西斯多利亚回馆之前打个盹,却被安娜丽丝的啼哭弄得头皮发麻眼皮打颤,兰斯顿恼火地翻身坐起,吼道:“纵使坏了几本旧纸,又能如何!你是将来的西斯多利亚大巫女,伊薇特又怎会苛责你!”

 

“兰斯顿叔叔只会信口胡说!我本身就不具备继承的资格,从没有觊觎过大巫女之位,伊薇特阿姨更是从来没有许诺过要给我!”安娜丽丝哭得更委屈了。

 

“你这蠢货!”兰斯顿也急了,“你已经被伊薇特带进了图书馆,继承岂不是早晚……”

 

话音未落,大馆大门被一把推开。西斯多利亚大巫女踩着流泻的阳光缓步入内,神情却比格陵兰岛的千年冰川还要冷硬。安娜丽丝一瞅见女巫那可怕的脸色,一股凉意登时从脚后跟一路攀上脑壳,吓得她赶忙噤声,眼泪都不敢再继续掉了。

 

“伊薇特!你回……”兰斯顿赶紧起身迎了上去,伸出的双手却扑了空。

 

“安娜丽丝。”女巫看都不看兄长那张堆满了温情和爱意的脸,权当不存在一样径直走过,停在了安娜丽丝面前。

 

安娜丽丝立刻像换了个人似的,立正站直,将书本一手端平,空出另一只手提裙行礼,毕恭毕敬道:“大巫有何吩咐。”——古英语优美而准确的发音同女巫相比起来也毫不逊色。

 

女巫碧绿的眼眸寒气森森,口吻却依然平静:“妾身可曾在你入馆第一天就告诫你,没有妾身的约见许可,任何人不得踏入图书馆半步?”

 

安娜丽丝顿了一下,把头垂得更低,恳切道:“是我疏忽了。”

 

“不可再有下次。”“遵命。”

 

被彻底忽视的兰斯顿恼怒地一把扯住女巫宽大的袖子:“伊薇特你……”

 

后半截话被女巫反手一扇子狠狠地抽回了肚子里。兰斯顿眼皮一跳,回过神来的时候只觉得手背上鲜艳的红痕火辣辣的疼。

 

“安娜丽丝,送客。”

 

兰斯顿上前一步扳住女巫的肩膀,强迫她面向自己,掐住她的下巴用力端起——很好,这个恃才傲物、目中无人的妹妹终于肯老老实实地正视自己了。西斯多利亚这一代唯一的男觋勾起了嘴角,作为巫族纯正血脉象征的绿眼睛微微眯起,色泽比女巫的更为通透清浅,像是两颗没有一丝裂纹的玻璃,游离出轻艳多情的光芒。承袭于同一对巫觋父母的阴柔美丽的相貌,兰斯顿却比妹妹温和几分——伊薇特·西斯多利亚自小就表露出一股同天赋、智慧相匹配的磋磨不掉、侵犯不得的凛然锐气,再加上巫族特有的傲慢自我到了她身上更是变本加厉,从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包括一直追随在她身后、爱慕她的兄长,这让兰斯顿恨得咬牙切齿。

 

不过没关系,因为她注定会成为他最精致的玩偶。金灿灿的鬈发、深沉冷淡的眼眸、纤细柔软的腰肢、修长白皙的双腿,那平和轻缓的嗓音、那离合高傲的神光,她的每一寸皮肤、每一丝血肉都是他的所有物——她无法逃离,就如同每逢冬季就只能被囚禁在这金碧辉煌的不列颠图书馆,纵使拥有漫长的生命又如何?拥有无限的智慧又如何?自诞生之初就背负在身上的枷锁,傲慢如西斯多利亚大巫女,也挣脱不得。

 

“我亲爱的妹妹,还是早点放弃无谓的挣扎吧,你迟早会成为我的妻子——那个日子也不太远了吧。”男觋俯视着大巫女的神情犹似垂涎三尺的食客盯着餐桌上肥美的羊羔,“安娜丽丝固然有几分小聪明——与幼年的你相比还差得很远,而且她的血统不够纯正,就算你把她带进不列颠图书馆,暂时堵上家里那群老太婆的嘴,他们最后也不可能允许一个巫族同人类生下的杂种继承大巫女之位的。你心知这一点,才一直不对她提继承的事,对吧?在维多利亚咽气之前,你必须生下继承人——你必须嫁给我,你明白的吧,伊薇特?”

 

“放开妾身。”对于兰斯顿的长篇大论置若罔闻,女巫面无表情地说道。

 

兰斯顿的额角顿时爆出了青筋,他深吸一口气,舔了舔下唇,露出了轻佻的笑容。抓着女巫肩膀的双手刻意隔着衣料缓缓抚摸她的胳膊,十指跳跃着一路上移,拂过领口嶙峋的锁骨。他低下头,作势要吻,却被抵在喉头的一股寒意硬生生了拦下来。

 

镂金扇骨尖锐的前端再往前一丁点就可以刺破他的喉咙。女巫的举动泄露出暴涨的杀意,目光却依旧是在如同看一堆垃圾的索然无味和轻蔑。

 

“这是命令,听不懂人话吗,你这得寸进尺肮脏不堪的鬣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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