戤雪听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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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英图书馆史话|黑执事|BG|17

Chapter.17解救寂寞的勇士

1880年的深秋,望着七叶树光秃秃的枝头,安娜丽丝恍然明白,那个时刻到来的脚步已经没有任何人能阻挡了。

 

能够解救得了吗?持续了千百年无人问津的寂寞;能够闯得进来吗?巫族与世隔绝自封为王的领土。勇士啊,你可手持长枪,臂挽铜盾?你是否头戴胜利女神的花冠,项环命运之神的垂带?你可是个一往无前、锐意满满的年轻人吗?

 

你拯救得了吗,被荆棘蔷薇禁锢在高塔中的公主。

 

安娜丽丝看着信匣内的信函。它孤零零地躺在那里,执拗得像个笑话。去年春天,凡多姆海威伯爵府邸就送来了请求会面许可的申请,大部分都被安娜丽丝扔掉了,只留下几封递到了女巫面前。然而1879年在馆期间,女巫没有约见任何客人,那一沓申请她看都没看一眼就告诉安娜丽丝一律拒绝——安娜丽丝察觉到,女巫的心情似乎十分低落,从归馆开始便是如此,不知为何,那股低迷沮丧的气息在馆里弥漫飘绕了整个冬天。然而凡多姆海威府邸送来的会面申请,即便得不到回复,也仍保持着每个月一封的频率按时送到图书馆,从不间断。

 

1880年的春天,女巫早早出关远游,没有入宫述职,对此白金汉宫和议会无人再发表异议——1879年春天发生的事故让不少人心有余悸,伦敦上流社会对大英图书馆掌事的兴趣似乎表现得不那么露骨了,轻易就把人命牵扯进去可不是什么愉快的经历。

 

安娜丽丝本想照旧把那封信函扔进炉膛,她想了想,最终还是没有那么做。怀着一丝异样的期待,安娜丽丝关上信匣落了锁。

 

这个冬天,你是否有幸成为大英图书馆的客人呢?

 

——文森特·凡多姆海威伯爵。

 

1880年大巫归馆。为了这一天的到来,文森特准备了很久。他持续递送会面申请一年多,每一封盖上火漆印的信函都石沉大海没有半点回音。他四下打听,得知西斯多利亚大巫女常年出外远游,多数时间不在馆内,只有在她冬季回馆编修史料的时候,才有可能得到会见。但是往往等了一个又一个冬天,也等不到帝国史官亲手批复的约见许可——大英图书馆的上一位客人要追溯到多少年以前谁也记不得了。

 

不过,有一位客人的名讳世人皆知。1815年威灵顿公爵第一亚瑟·韦尔斯利率领第七次反法联盟在滑铁卢覆灭拿破仑一世的野心后,在拿破仑被流放圣赫勒拿岛的同时,他手持当时的大巫女塞西莉娅·西斯多利亚的回函走进了大英图书馆。

 

文森特花了不少力气从威灵顿公爵家的家族档案室里找出了威灵顿公爵的日记——“那本被蛀虫咬得满是破洞的日记里有关于帝国史官的线索”,为了从葬仪屋嘴里套出这句话,文森特花了更大的力气。

 

——回想起来,葬仪屋知道的一定远比他吐露的多。文森特记起,在为了异教徒的事登门造访的时候,他讲了个无聊至极的笑话,葬仪屋的反应却很夸张。或许那时葬仪屋就隐瞒了许多事实。但是目前能逼他说出的线索已经是极限了,想要从葬仪屋那里得知完整的真相永远是妄想,这个古怪的男人浑身都是秘密,他擅于制造秘密,更擅于保守秘密,就好像一旦暴露过多他就会灰飞烟灭。他所吐露的一切仅仅是兴趣使然,跨越界限想要得知更多好似越界行为,必然要付出生命作为代价,这一点,文森特十分了解。

 

不提多余的问题,学会适时地闭嘴。这是和葬仪屋打交道的最高行事准则。

 

文森特小心翼翼地翻阅着比刚出炉的烤薄饼还要脆的纸页,年代久远,有许多页数都缺损了,字迹模糊不清,阅读很费劲。文森特在灯下读到两眼酸涩,快要睁不开的时候,终于在威灵顿公爵的日记残页中挖出了与大巫有关的只言片语。

 

“人们总是抱怨得不到帝国史官的垂青,获得那一纸约见许可比摘下满月时分的星星更加困难——噢,愚钝不堪的可怜人就只剩下抱怨这一项天赋了。

 

“机会不是天上掉下的馅儿饼,被动的人永远不可能品尝主动出击的人摘得到的果实……

 

“西斯多利亚是个耐不得严寒的柔弱种族。我推测……

 

“每年冬天来临的时候——气温连续十天低于华氏43.8度后的第十一天,就是大英图书馆的主人归馆的时刻。”

 

这一段没头没尾的记述突兀地横陈在前后缺页的日记中间,它扎眼得就好像故意杵在那,等待不知几个世代后才会出现的、为了专门寻找它而翻开这本日记的人。

 

它携带命运的旨意,等待着文森特,给予他指引。文森特合上了破旧的日记本,轻轻拂去封面的灰尘。

 

被动的人永远不可能品尝主动出击的人摘得到的果实。文森特决定不再等待不知究竟会不会送达的约见回函,以及要越过又一段漫长时间才能到来的1881年的冬天。

 

即将来到的这个冬季,他就要去见伊薇特·西斯多利亚。

 

秋天渐趋尾声,文森特对气温表现出超乎寻常的关注。他几乎是一边数着秒针走过的格子,一边盯着温度计上一点点降低的水银液面——今年的冬天显然来得很晚,那微乎其微的下降幅度简直要把人逼疯,连瑞秋都觉得他专注得有点儿神经质,嘱咐田中晚上监督他不能工作太晚,要好好休息。

 

文森特抱着一种近乎疯狂的期待——他遏止不住这种难以言喻的期待的心情,就好像他这一生只为赶赴这一个约定而来。一想到将要和那个一次又一次与自己擦肩而过的女人见面,他就紧张得有点儿透不过气来,比他第一次陪着身份尊贵的夫人、小姐们走进富丽堂皇的歌剧院还要无所适从。

 

告死的女神、不列颠图书馆的掌事、西斯多利亚的巫女、大英帝国的史官——究竟哪一个才是她真正的面目?她身上有多少秘密?她是为了什么才向他发出邀请?缠绕在彼此身上的命运的锁链到底是怎样的形状?他们之间如若存在某种必然的因果,要怎么做才能将它们全部揭示出来?

 

这是一趟无法拒绝的赴约,一次一无所知的探索,一场比亚历山大大帝的伟业还要艰难的征服。战马的铁蹄踏过每一片布有人迹的土地是不够的,文森特明白,这一次他恐怕要去往一个谜一般的无人之境,等待他的可能是荒凉破败的废墟,也可能是富饶秀丽的沃土。

 

他必须去。唯有这点,他深信不疑。

 

那一日,气温连续十天低于华氏43.8度后的第十一天,1880年的11月27日,勇士终于出征了。

 

文森特早早地来到大英图书馆,让田中在尤斯顿路附近待命。大巫归来的具体时刻无从得知,机会只有清晨到傍晚的十个小时左右的时间,否则就只好再等一年,而明年冬天是否等得到又是另一个未知。

 

不列颠图书馆周遭安静得有些压抑,偶尔有轻微的响动传至耳畔,那是灰雀浮掠过冷杉的枝桠。文森特从未意识到等待是如此的枯燥而又漫长的一件事,如同在荒无人烟的沙漠中行走,寻觅一片湛蓝的水泊,希望渺茫却又不得不坚持,否则就会干渴至死。

 

没错,焦急而又干渴,用来形容文森特现在的心情再适合不过了。说老实话,文森特从出生至今度过的岁月里,从来不曾殚精竭虑地单纯为了和某个人见面而仔细谋划——能让他如此劳心费神的人大多都已经成了风干的尸体,更遑论去等候谁的到来。这种从未有过的经历令他感到不安,他不需要借助迪德里希的力量,不需要田中在身后一刻不离的警觉守备,甚至不需要动用自己引以为傲的思维和头脑——时间在考量他潜意识里的某个信念是不是足够坚韧,所以才将那个特定时刻的到来一再地往后推延。

 

度日如年绝非耐心告罄,而是在原地徘徊,摸索不到时光尽头,因此心间横生惶恐。

 

文森特压低了高帽的帽檐,倚靠在图书馆正门的灰砖墙边,冷风卷着枯黄的落叶自脚边流过,他不由得垂下眼睑——看到任何运动的事物都令他感到痛苦,因为它们时刻提醒他时间在流逝,而他等的人还连个影子都找不着,十个小时耐不住长久的消耗,沙漏中的石英砂正从窄小的管道中一点点漏下,堆积在底部计算着他已经失效的希望的分量。

 

晌午时分,身后传来了动静。图书馆一侧偏门打开,身着洛可可式小西装的执事来到了大门前。她双手叠放在身前,隔着铁门弯腰鞠躬。

 

“午安,先生,有什么能帮您的吗?我是大英图书馆的执事,安娜丽丝·西斯多利亚。”

 

“午安,安娜丽丝小姐。”文森特欠了欠身,“我来这里,希望能见西斯多利亚卿一面。”

 

“失礼了,先生可有约见……”安娜丽丝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改口问道,“冒昧请教先生名讳?”

 

“文森特·凡多姆海威。”

 

安娜丽丝的嘴角闪现一丝微妙的笑意,她暗自打量了文森特一番,好奇心作祟,但是自制力又驱使她不能多说一句话。

 

——来了,这个冬天的客人。

 

“原来是凡多姆海威伯爵。”安娜丽丝板着脸低头致意,“若我没记错,大巫并未批复您递送的会面申请。”

 

——别说批复了,她看都没看一眼。

 

“确实……正如你所说。”

 

“十分抱歉,凡多姆海威伯爵。没有大巫的约见许可,我就不能邀请您入馆喝杯热茶了——本馆不接待没有约见许可的客人,您还是早些回去吧。”安娜丽丝退了一步,打算离开。

 

“那么,安娜丽丝小姐。”文森特上前一步扣住了铁门的栏杆,“大巫何时归馆?”

 

“这我无法告知,大巫出游归来的日期从不固定,也从不知会我,我只是一直做好准备,随时迎接大巫回来罢了。请您原谅。”

 

“……没关系。”文森特略显失望地低下了视线。

 

“我这就退下了,您请自便,愿您度过愉快的一天,凡多姆海威伯爵。”

 

安娜丽丝转身的时候就已知晓,被留在身后的正是将要来解救不列颠图书馆百年孤独的勇士。他既未手持长枪,也没臂挽铜盾,看起来不过是个手无寸铁的柔弱绅士,恶龙张口就能咬下他的脑袋,魔女挥挥法杖就能毁灭他的躯体。

 

可他无疑就是命运选定的那个人。安娜丽丝抬起手按在正馆大厅的大理石立柱上,缓缓呼吸,好像这样就能倾听这座大馆蠢蠢欲动的低吼,它被寂寞的镣铐囚禁了千百年,如今终于即将被解放。

 

将这一日铭刻于心吧,安娜丽丝,你必将永生难忘。她在心里对自己说。不仅仅是不列颠图书馆,你也在期待这个人的到来,不是么?

 

——伊薇特阿姨今天就要回来了,得收拾好东西准备去别庄过冬了。在那之前,得先准备好海瑟薇的晚餐。

 

安娜丽丝如此盘算着,加快脚步向偏馆的小厨房走去。

 

然而大门外,勇士全然不知安娜丽丝怀抱的期望。焦灼的心情正在逐步冷却,在日落光辉的衬托下,他的心境呈现出绝望的灰色,就像伦敦城上方堆满阴沉云朵的天空。他掏出怀表拨开罩子,暗铜色的指针指向傍晚五点。从早上七点等到现在,足足十个小时过去,帝国史官还是没有出现。

 

再等一等吧,再等一等。

 

他的内心开始反复地进行无望的自我妥协,麻木无奈的感觉混合着下肢传来的酸痛和疲惫倾轧着神经,宛如涨潮的海水,一点点灌满了每一个毛孔,淤积在心头的疼痛非常微弱却无法消解。文森特拒绝了田中回家的提议,让他继续待命,自己倚着墙沉默地合上眼睛。

 

——再等一等。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文森特嗅到了夜幕降临的气息,却不愿睁开眼睛,他害怕面对空无一人的街道,连聒噪的鸟雀都歇了声息,只剩下月亮透过层层密云洒落的片薄微光陪伴自己继续着无望的等待,那会是怎样庞大到无以复加的失落感,他想想都觉得恐慌。

 

——你真的不愿意来见我吗?那到底又为什么在阳台下向我伸出了手呢?

 

威灵顿公爵日记中的记载是从葬仪屋嘴里挖出来的信息,如果葬仪屋这条信息渠道都靠不住的话,要想接近西斯多利亚大巫就真的无从下手了。

 

文森特把手伸进衣袋想要再一次确认时间,他发誓那一刻他已经下定决心不管是什么时间他都会说服自己放弃,让田中赶紧过来接自己回家,然后把厨师叫起来煮一锅浓汤配蔬菜色拉当夜宵,在菜肴上桌之前先喝一杯阿萨姆热茶暖身。

 

然而下一刻他的手就僵住了。

 

辽远夜空的另一端,传来轻捷欢快的脚步声。寂静的街道上,落叶沙沙作响,她仿佛踏着无声的歌谣,一路走来。路灯昏黄的光线照亮她深色的裙摆,月色攀附在她的脸庞融化为浓厚的光晕。她像是夜色脱化的精灵,在寂静的天地间独身一人行走。

 

来了。

 

终于来了。

 

文森特掏出怀表瞟了一眼,时针指向子夜十一时。

 

约定得以兑现。执念得以宽解。

 

文森特把怀表放回衣袋,露出了微笑。

 

远游归来的巫女踩着满地金黄的落叶步履轻盈,却在距离大英图书馆偏门数十米处猝然停了下来。

 

“百闻不如一见,尊贵的西斯多利亚大巫。”

 

倚靠在铁门边等候多时的贵族青年直起身来风度翩翩地脱帽弯腰。他眼角下的泪痣如同一个微小而美丽的魔咒。

 

“希望不会打扰您归来的兴致,我是文森特·凡多姆海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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