戤雪听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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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英图书馆史话|黑执事|BG|07

Chapter.07夜巷里的告死女神(五)

伦敦近郊的森林里,风声寂灭,山雀的鸣叫一声长过一声却越来越无力,冬天的脚步愈发靠近了。顿克尔教徒们正汇聚在林中的低地进行活祭典礼后的第一次教众膜拜,教徒要对接受了他们献祭的神灵顿克尔表示感谢和赞美,并祈求它的降临,实现教众的愿望。

 

由年轻女教徒组成的唱诗组正高唱赞歌。大祭司在教徒围成的圆圈中手持权杖舞蹈。

 

“吾主——”“吞噬罪孽——宇宙在您的胎内!”

 

“吾主——”“吞噬污秽——世界在您的胎内!”

 

“吾主驾临!吾主驾临!吾主驾临!吾主驾临!”

 

高亢而又诡异的歌声在林间飘绕,山雀野鸟都歇了声,只剩下高枝密叶间的婆娑轻响不断地应和这让人毛骨悚然的呼唤。教徒们都很投入,没有人注意到森林中的异常。迪德里希在百米开外,以土丘为掩体,架起了恩菲尔德P53狙击步枪,拉开戴维斯式瞄准镜。深秋的森林温度很低,迪德里希的颊侧却挂着汗。他屏住呼吸,食指搭住扳机,开始用力。大祭司的脑壳和准星连成一线,平正关系完成的瞬间,扳机恰好扣到底,准确击发。

 

枪口爆出金红的火花,高速旋转的子弹离开枪膛,撕裂空气直扑目标。

 

正擎着手臂高高跃起的祭祀本该完成献舞中最优美、有力的动作,却在跃至最高点的时候猝然间失去了平衡。他的脑袋偏过一个奇异的角度,他尚未搞清楚发生了什么,只觉一阵剧痛迅速而凶狠地贯穿了他的头部,原本清晰的视野顷刻间被鲜红所淹没。

 

大祭司的脑壳爆出血花,重重摔在地上。教徒们一时间不知所措,随即爆发出了惊恐的尖叫。以迪德里希的枪声为讯号,潜伏在森林内的部下全员出击,高丘上架起数挺机枪开始扫射。大祭司被狙杀,失去了主心骨的顿克尔教徒人心惶惶,四处逃窜,然而迪德里希的部下已将他们合围在低地,插翅难逃。

 

这是一场屠杀。即便教徒们高呼着顿克尔之名奋起抵抗,迪德里希一方却拥有压倒性的人数优势和火力配备,最终成了一场单方面的屠戮,尸横遍野,血流成河。低地流出的溪涧变成了猩红的细渠,连水泽边的野草根茎都染上了薄薄的绯红。侥幸躲过了流弹的教徒见逃生无望,便拔出随身携带的匕首自尽。

 

迪德里希扛着枪走到低地边缘,踩着尸骸向下走去。执事跟在身后。

 

“没有遗漏吗?”“一个都没有。接下来只要把尸体清理掉就好。”

 

“尽快。”“遵命。”

 

迪德里希仰起头,抬手在额前搭了个凉棚。浓厚的云映出了几分血色,灰败的天空一言不发地凝视着人间上演的惨剧,悲痛欲绝。

 

他呼出一口气,吹起垂落的刘海:“这边的摊子我总算是帮你收拾完了。你那边,可别偷懒啊,混蛋。”

 

高丘上,怠惰的男人扶着电锯,食指卷着自己肩头的一绺发丝,撇着嘴厌弃地看着满地尸骸和爆喷而出、四下散落的死神剧场。金绿色的瞳孔闪烁着妩媚妖艳的光泽,那精致的面孔、浓丽的妆容就连伦敦最受欢迎的交际花见了也会自愧不如。镜链上的骷髅挂饰为他的面颊增添了一份暴力的美感,不至于显得过于柔弱。

 

格雷尔·萨特克里夫紧紧皱着眉头,大声地叹了口气,抱怨道:“呜哇——竟然有这么多!威廉那家伙实在是太——过分了!居然把人家一个人扔来做这么累人的工作,自己却不知道跑哪里去了。讨厌!真是太讨厌了!”

 

他愤愤地跺脚,高跟鞋的后跟在松软的土壤上留下好几个小坑。

 

“哎呀,算了。先把这些随便应付过去,回去一定要好——好跟他抱怨一下!”

 

格雷尔不情不愿地拖着电锯往前走,身后留下一道长长的轨迹。冷风吹起死神艳丽的红发,竟比那低处的血泊还要鲜明许多。

 

与此同时,在德里斯科尔宅邸附近的天主教小座堂里,乔治娜·德里斯科尔的告解也已宣告结束。只是她竟没有注意到,神父那拥有安抚人心的力量的温柔嗓音,是那么的耳熟——两周以前才刚刚听过。

 

“凡多姆海威伯爵……你……你竟然……”她吓得嘴唇直哆嗦,话都说不完整了。

 

“我虽然早就怀疑夫人谋划了德里斯科尔男爵的车祸,也查到了异教徒的存在,却始终没有想通夫人行凶的动机——您这么干脆地坦白出乎了我的意料,也解答了我的困惑,万分感激。那么——”文森特抬了抬手,“处决也没有异议了吧。”

 

等候多时的田中从告解室的背后走出来,左手大拇指已将腰侧的长刀稍稍推出刀鞘,银白的刀泻出刃锋锐的冷光。

 

“不……不!!不要杀我!我是逼不得已!伯爵刚才也听到了,我是为了解救康恩!我必须维护他的名誉!!”乔治娜夫人一下子瘫坐在地上,她提高嗓门竭力为自己辩解,恐惧让她本就憔悴的面容变得愈加扭曲。

 

“夫人,收起你那伪善的面具,停止毫无意义的自欺欺人吧。”文森特面无表情地俯视着她,“夫人当真是惧于顿克尔教徒的恶名才同他们妥协的吗?那夫人的脖子上为什么会挂着顿克尔教徒才会佩戴的鸦羽标识呢?”

 

乔治娜夫人触电似的一把捂住了领口的坠链,目光闪烁。

 

“夫人不仅加入了顿克尔教,还试图利用他们——夫人通过远在德意志的康尼·路德维希·斯图亚特爵士的生意渠道周转资金,暗中资助英国境内的顿克尔教徒。掳掠平民,举行活祭,散布谣言,弄得人心惶惶,让这群身份成谜的异教徒在人们心里的印象,从一个不成气候的异端组织变成了一支残暴血腥的军队。乔治娜夫人,亲手把这股血腥恐怖的风吹进了伦敦城的——不正是夫人自己吗?”

 

“你编造了‘告死女神’的故事,把这令人恐慌的流言传进上流贵族的社交圈,矛头直指四十年前的战争,妄图动摇议会和女王——”

 

文森特的眼神凉薄得犹如在注视一堆没有生命的尸块,那眼神的残酷之处竟非凶暴嗜血而是丝毫不把人放在眼里的轻蔑和漠然。乔治娜夫人被这冷淡的眸光压迫得几近窒息,清冷如新月的男人,嗓音宛如深冬飘着浮冰的河川,汩汩流进耳中,那寒气几乎冻结了她的心田。

 

“放下你狂妄的野心。斯图亚特已经没落了两百年,苏格兰的历史也翻过去了好几页,难道夫人还没有从漫无边际的白日梦里清醒过来吗?再者——”文森特上前一步,蹲下身,把手里的暗红色硬皮封面的《圣经》放在了乔治娜夫人的面前,“夫人当真认为,夫人杀了男爵是为他赎清四十年前因无知而犯下的罪孽吗?”

 

文森特抬起眼的瞬间,乔治娜夫人感到自己从双目到心脏都被穿透、掏空——那个对视,能掳去世间万物、所有生灵的心魂。他缓缓开阖着线形优美的双唇,毫不留情地给她的灵魂判了死刑:她已背弃了身为天主教徒的信仰,她的神明不会原谅她,她已无法抵达天国,她已罪无可赦。

 

“‘不要去审判别人,因为我们都是罪人。’”

 

乔治娜夫人伸出颤抖的双手捧起那本装帧精美却有些年代的《圣经》,轻轻地摩挲着散发着旧纸气味的封皮,然后把它摁在胸口,仿佛要填补心脏处被凿开的鲜血淋淋的大洞。泪水溢出眼眶,她的喉咙里冒出“咕噜咕噜”的含混声音,好似千言万语都被绞成了碎末混在一块儿,最终,化作比哭声还要凄厉的大笑冲口而出。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哈!”

 

“顿克尔教徒今日在森林中举行集体礼拜——他们将被全数清缴。但愿夫人仅存的良知和理智会让你在死前对自己的无知和愚蠢心怀愧疚——夫人的行径不仅葬送了上百条无辜的性命,也毁掉了康尼·路德维希·斯图亚特爵士苦心经营多年的事业和斯图亚特家族的前程——斯图亚特不会有机会在不列颠的土地上再起了。不如让你不成器的儿子跪在女王阶下,祈求陛下赐予你们最后的宽仁,留下斯图亚特最后的稀薄血脉吧。”

 

长刀脱出鞘来,刃面反射出刺目的银光,已经架在了乔治娜夫人纤细的脖子上。文森特刚想转过身去,却又被叫住。

 

“哈哈哈哈……凡多姆,凡多姆海威伯爵……”乔治娜夫人好不容易止住了大笑,气喘吁吁地唤道,“只有一点您说得不对。”

 

文森特摊了摊手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告死的女神——不是我编造的。那位女神未必象征不可饶恕的罪恶——那是我胡说的,愿她原谅我的不敬!哈哈哈哈哈!但是,昭示着生命的消散,为神的子民带来恐惧和灾难——告死的女神是存在的啊!我只是稍加利用罢了,她是存在的!哈哈哈哈哈哈!”

 

乔治娜夫人耸动双肩,癫狂地笑着,丝毫不顾长刀已在擦破她脖颈上薄薄的皮肤,渗出鲜血。她缓缓抬起手,指着文森特,目光狂乱,却饱含深刻的嘲讽。

 

——“因为她啊,不正站在你的身后吗?”

 

“你说……什么?”

 

在反应过来乔治娜夫人的话语是什么含义以前,文森特已经顺着她指的方向转过了身。

 

叮——

 

那个曾出现在耳畔的清泠而微弱的声响,此刻异常清晰地响彻脑海,既不是落叶打碎了湖面,也不是蜻蜓的翅膀惹起了涟漪,而是——在那个命运般的夜晚也一度听见过的,铃铛的脆响。

 

小坐堂的门外,告死的女神安静地伫立着——那一刻,时间一定是静止的。黑色绢扇遮着她的下半张脸,一双碧绿的眼眸安静地蛰伏在兜帽投下的阴影里,含着些微不屑一顾的神光。她沉默的姿态宛如神明降下的天谴,世间生灵被剥夺了呼吸,声息寂灭,宿命皆掌握在她的手中,除了匍匐在地恳求她施舍一个眼神之外别无选择。

 

告死的女神。是她啊……她就是告死的女神啊……!

 

身体不由自主地动了起来,文森特的鞋跟离开了地面少许——时间复又开始向前流动。

 

“啧。”威廉不快地弹舌,“西斯多利亚阁下,您这般频繁地在人前露面总有一天会给死神协会造成困扰的。”

 

手持园艺剪的死神伸手将女巫挡向身后,大步走进了坐堂。

 

女巫顺势侧身准备离开。

 

“等等,等等……!”

 

文森特匆忙地给了田中一个手势。

 

执事高擎长刀,细直的影子落在乔治娜夫人的颈项上,将其分割为界限分明的两段。

 

男人的视线追逐着告死女神,一刻也不曾偏移过。死神自他面前经过,他全然不知。

 

周围一片寂静,呼吸和心跳震耳欲聋。“女神啊!宽恕我吧!哈哈哈哈哈哈哈……”乔治娜夫人刺耳的叫喊和狂笑在耳畔炸开,很快又平静下去。

 

女人深紫色的裙摆和腰后柔软的缎带随着步履起伏上下翻飞,起落间偶尔露出白皙纤细的脚踝,被高跟鞋裹住的足弓线条漂亮得过分,甚至有些引人遐想。可恶的是,她明明走得不急不缓,气度悠然,文森特却无论如何也追不上。

 

任凭他怎样奔跑,距离也无法缩短;任凭他怎样呼唤,那个女人也充耳不闻。她穿梭在纵横交叉的巷道里,文森特每转过一个巷口,就只见她的裙角自深巷的那端一晃而过,永远都抓不住。脚下踩过一滩又一滩亮晶晶的水洼,积水溅起,在砖墙上留下灰色的污渍。巷子时而冗长得看不见尽头,时而短促得犹如笛声,“啪”的一下就过去了。他很快就失去了方向感,总觉得,自己在同一个地方打转他只能一味地追逐前方那个的紫色身影,眼睛连眨都不敢眨,害怕开阖的瞬息间就把那人跟丢了。

 

心头腾起一股无措的焦躁,随之而来的是精疲力竭带来的晕眩感。

 

不应该是这样的……不该这样……

 

你不是同我约定好,要再见面的吗?邀请我的,不是你吗?

 

——停下来,回头看看我,看看我啊!

 

时间从向前探出的指尖擦过,那沉重得难以前行的脚步,仿佛一下子吞没了千万年的长度。

 

叮铃——

 

一声脆响落地。文森特扶着墙壁喘息起来。他到底还是追丢了。转过这个巷口,再也没能看到告死女神被风扬起的紫色衣裙。

 

她再一次不留痕迹地从他眼前消失了,依然没有许诺下一次相会的日子。

 

寒风吹彻,丧钟长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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