戤雪听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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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女长篇放在子博:达洛维夫人的花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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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英图书馆史话|黑执事|BG|16

Chapter.16原罪

安娜丽丝的印象里,自出关事件平息之后,1879年的日子就过得格外平静。她每天到了正午才起床,准备海瑟薇的食物,打扫正馆,整理书籍,空余的时候就拿着逗猫棒逗弄海瑟薇——不过这位图书馆住客的资历可比她老多了,除非安娜丽丝准备香甜可口的柠檬派,否则海瑟薇很少搭理她的示好。到了深夜,清理一下壁炉然后就寝,一觉睡到晌午,日复一日,黑猫和执事安闲地等待冬天的来临。由于女巫在御前述职中的表现,这一年几乎没人敢来大英图书馆叨扰了,送来的会面申请骤减,兰斯顿直到暮秋时节也没跑到馆里胡闹,想必今年也不会来了。

 

——1879年的冬天大概依然会是段寂寞的时光吧。没有变故,也没有惊喜,图书馆安静地像冬眠的动物,沉睡着等待来年春天的第一缕阳光来将它唤醒。

 

安娜丽丝掏出钥匙捅进锁眼,这把小锁已经有些生锈了,她捅了半天才打开。信匣里躺着今年年内送来的会面申请,其中大部分都盖着同一个火漆印。安娜丽丝轻轻抚过凡多姆海威家双鹰家纹微微凸起的纹路,略作思索后把一沓信函拿出来扔进了壁炉里,火舌卷起,转眼间化为灰烬。她总有一种隐约的预感,有什么东西在无形中改变了——不安有如无孔不入的慢性毒素侵蚀神经,那飘忽不定的惶惑感仿佛冷风从裙底流过,小腿裸露的皮肤被激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一没留神,转身的时候踩到了海瑟薇的尾巴。“喵呜——!!”海瑟薇黑亮的毛发过电一般倒竖起来,她弓起背十分不满地冲安娜丽丝嘶叫了一声,沙哑的音色让安娜丽丝头皮发麻。

 

“太对不起了,海瑟薇。晚上做柠檬派给你好不好?”安娜丽丝满脸歉疚地蹲下身来,伸出手靠近海瑟薇企图安抚她,然后被老猫扭头一尾巴抽在脸上。安娜丽丝跌坐在地,捂着脸眼泪汪汪地目送海瑟薇抖了抖耳朵,昂首阔步一步一扭地消失在了书架背后。

 

她叹了口气,索性躺倒在地摊上,眼中映出高低错落的水晶灯和被油彩壁画覆盖的正馆穹顶。

 

有什么正在发生……一定正在发生着什么吧。

 

女巫喜欢坐在特拉法尔加广场的喷泉边喂鸽子的癖好,威廉在工作途中数次撞见她和广场上的肥鸽子嬉戏的情景后,就有所了解了。一年中的三个季节,女巫都不知道在什么地方游历,多数时间在英国本土,有的时候会去往亚欧大陆的深处甚至更远的地方,至少格陵兰岛的冰原和乌斯怀亚的溪谷她都涉足过。威廉猜测她每一次长途旅行回来都要到特拉法尔加广场来喂鸽子——他甚至怀疑女巫是不是给每只鸽子都起了别出心裁的昵称。

 

上帝啊,那太疯狂了,特拉法尔加广场每天都有三万多只鸽子停留!

 

女巫钟爱特拉法尔加广场的理由,威廉也大致能推测出来。这里距离白金汉宫不远,又毗邻查令十字车站,她可以一边穿梭在络绎不绝的人流里感受人们千差万别的气息,一边暗自回望白金汉宫中伏案工作的女王——她像是守望着这片大地的女神,亘古以来,无欲无求,漫长而残酷的时间从身侧奔流而过,也不曾动摇得了她的信念。

 

“咳,早上好,西斯多利亚阁下。”

 

“噢,早上好,先生。”她从鸽群中直起身来,拂去落在肩头的鸽羽,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真是个好天气,一起散散步怎么样?”

 

这次他们没有再往水师提督门的方向走,而是来到了查令十字街附近。一只肥胖的白鸽蹲在女巫的头上,那耀武扬威的可笑模样估计和去年是同一只。女巫显然很喜欢这只胖鸽子,她用大把的鸽食把它从特拉法尔加广场哄了出来,并且给它取名法特——威廉在心中感慨纵然西斯多利亚的大巫女博览群书、知识渊博,却很不幸地在取名这件事上品味低劣。

 

——虽然更多的时候,女巫会略显粗鲁地管它叫“你这愚蠢不知好歹的畜生”。

 

旧书店林立的查令十字街空气里都弥漫着纸张发霉的气味,时间的流速在这儿似乎微妙地变缓了。这里是阅读爱好者的天堂,但同收藏了万卷书典的大英图书馆自然不能相提并论,因此女巫并不瞧在眼里,一路上她都只顾着逗弄那只扑棱着翅膀的肥硕而吵闹的鸽子法特——这个古怪的名字她已经叫得十分顺口了。

 

吵死了,真想“喀嚓”一下剪断那粗壮的脖子——威廉成为死神以来第一次对动物生出不正常的杀意。

 

“今年的冬天来得比往年早,气温降得很快,这不是个好兆头,先生,妾身不得不提前离开挪威海岸——噢,如果北大西洋暖流能淹过伦敦就好了。”察觉到了威廉的尴尬,女巫漫不经心地开口搭话,尽管眼睛还是一刻不离她的肥鸽法特——以至于做出了几乎算得上是胡说八道的发言。

 

“停下您的胡思乱想,西斯多利亚阁下,您再怎么怕冷,伦敦城也不会变成终年不冻港的。”

 

女巫飞快地撇了撇嘴:“……您太无趣了,先生。”

 

“我不是第一次得到这个评价了。”

 

“等等!法特你这蠢货!!”女巫忽然捂住脖颈惊叫起来。

 

那只顽劣的肥鸽和女巫打闹着,被女巫无意间掐疼了滚圆的肚子,便立刻开始报复性的恶作剧:它抬起爪子在女巫的颈间挠了一道,三条红痕自白皙的皮肤上浮现。接着它飞快地扑腾着翅膀,衔住女巫鬓侧垂下的石榴石坠链用力拉拽,细细的链子不堪重负瞬间崩断。法特叼着女巫的坠子得意洋洋地在她头顶扑棱了一圈,然后在女巫气急的叫喊中飞向了前方。

 

然而石榴石坠链分量不轻。法特显然比去年更胖了,它的翅膀不如以前那般灵活有力,支撑得住肥硕的身躯。它挣扎着升到半空就开始飞快下坠,摇摇晃晃地向街道中央落下。

 

略显空旷的大街上,一辆疾驰的马车正朝它冲来。马车上坐着正急着去医院做产检的安洁莉娜,以及她的丈夫巴奈特男爵。

 

“上帝啊……不……”女巫瞪大眼睛,脸色煞白,双唇痉挛一般念叨着,“不不不……别这样……不!!”

 

法特狠狠地撞在马腿上,想必折断了骨头,发出了惨厉的尖叫。马匹受惊,顿时前腿凌空高声嘶鸣,车夫吓破了胆,慌忙一个劲地挥动鞭子抽打。下落的马蹄不偏不倚踩中了滚到地上哀叫的法特,鸽子肥胖的身躯被压成了肉泥,一捧血花足足溅开了半米。石榴石的挂坠被踩得粉碎,碎片和链子上尖锐的饰物划伤了马蹄筋。失控的马匹在街道上发足狂奔。

 

马夫扯着缰绳惨叫起来,路两旁的行人吓得纷纷退开。严重受惊的马匹拖着马车横冲直撞了一路还没有减缓速度,而是在三岔路口急转弯,车厢沿着惯性轨道被狠狠甩了出去——撞上路灯灯杆后严重变形,马匹彻底脱缰奔走了。半分钟后,才有人缓过神来,坐在店铺里缝补鞋帮的鞋匠放下手上的活计,上前查看昏死过去的马夫和车厢。

 

“嘿!伙计,还好吗?醒醒!醒醒!快来帮忙!”鞋匠大声喊起来,战战兢兢的路人围了上来。车厢箱门变形,和门框之间的缝隙滴滴答答淌下鲜血,很快就成了一块小小的红色湖泊。车祸现场很快变得嘈杂混乱起来。

 

“上帝保佑!这是哪家的贵族老爷!太凄惨了!”“夫人,您还清醒吗,夫人!”“叫医生!!快叫医生!!”

 

——太快了。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了。

 

威廉恍然回过神来,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一只鸽子的恶作剧会引发这样一场惨烈的车祸——虽然他见识过无数濒临生死的镜头,却没有哪一次能比今天这场车祸更完美贴切地诠释“飞来横祸”的含义。

 

不过——他想了想,今天的工作已经完成了,西敏市这一带没有人出现在死亡名单上,所以车夫和乘客还算是幸运的……

 

“上帝啊……”他听到女巫崩溃的低声喃喃,“都是妾身的错……”

 

威廉还没有反应过来女巫的话是什么意思,就感到胸口一阵灼痛。他不由得皱眉低头拉开了西服前襟,死亡名单上闪着刺眼的光,他掏出一看,一行新的死亡记录正在迅速生成。他惊得怔住了。

 

“巴奈特男爵……1851年3月7日生,1879年11月2日死于车祸,备注……”

 

他抬起头难以置信地望着车祸现场——隔着围拢在那里的人群,依靠死神特殊的视物能力和高超的职业素养,他仍能清晰地看见,半透明的细胶卷从那扭曲的车门后缓缓飘出。

 

“备注:无。”

 

死亡走马灯出现了。魂灵陨灭。

 

威廉原本有些混乱的大脑一瞬间冷静下来。此刻的他是死神,即便生命消逝也无法撼动他半分的死的神明。死神没有为生者暴毙惊讶或者惋惜的权利,所能做的只有审判生命,回收灵魂——他们理应是这世间舍弃了一切毫无用处的情感的存在才对。他手持园艺剪步履沉稳地向人群中心走去,一边不耐烦地推了推眼镜。

 

“我应该早就说过了,我是不加班派的啊。”

 

只花了几分钟,他顺利地收割灵魂,回到了女巫身边。就在那短短的几分钟里,他意识到了一件事。

 

春天那次袭击里,女巫对他说过命运是可以改变的。当时他不以为意,现在他后悔了。女巫没有信口胡说——是啊,掌握着不列颠最广博智慧的女巫有什么理由要对永生不死的死神吹嘘呢?!

 

命运确实是可以改变的。就在不久之前,西斯多利亚大巫在他的面前改变了一个人生死相关的命运,那只被她从特拉法尔加广场强行带走的鸽子硬生生夺去了一个男人的性命,没错,自她把法特带出来的那一刻起,既定的命运就走进了另一条岔路——女巫当着他的面改写了死亡剧本。

 

“西斯多利亚阁下。”他呼唤她的声音听起来硬邦邦的,就像农夫后院架子上垂下的一条条风干的咸肉。

 

女巫望向他的眼光平静得犹如死去,微微翘起的唇角看起来悲伤得无以复加。

 

威廉最终什么都没有说,只是以转身的背影告诉她——我们该离开了。

 

 

安洁莉娜·达雷斯的梦境无比冗长,满溢鲜血。马车被甩向路灯灯杆的那一幕一刻不停地在她的眼前回放,车窗玻璃破碎的声音千百次地在耳旁回响。丈夫直至最后都将她紧紧护在怀里,用脊背替她抵挡冲击,他咽气时温柔的表情成为了刻印在她的脑海里、永生无法摆脱的梦魇。

 

安,亲爱的安。安洁莉娜……

 

他一次又一次地呼唤她的名字,那个声音渐渐变得模糊不清,和记忆里其他人的声音重合、交叠、扩大,编织成一个硕大的牢笼将她的灵魂囚禁其中。

 

安。亲爱的安。安阿姨。安洁莉娜……

 

瑞秋。文森特。夏尔。他们用怜惜而悲痛的眼神注视着她,这让她感到痛苦。

 

为什么不能幸福呢?

 

原本孕育着生命的子宫被切除,小腹空落落的感觉如同歇斯底里的控诉。

 

神啊!为何只有我!为何只有我!待我如此!我做错了什么呢,我可做错了什么!

 

为什么赐我珍贵的生命,却对那小小的幸福如此吝啬!为什么一再夺走我所剩不多的宝物!为什么让我一无所有!为什么让我留在这世界上独自承受思念和悲伤!

 

她在一望无际的血泊里无助地哭泣,却没等到任何一个人的到来,给予她一个拥抱,聆听她的诉说,为她打开这噩梦的帷幕,回到有光的世界里去。她在绝望的沼泽里日益沉沦,越陷越深。

 

不行了……已经不能呼吸了……

 

我……

 

“安洁莉娜·达雷斯。”

 

她忽然听到有人呼唤她的名字,和瑞秋、文森特都不同,那个声音听起来格外陌生、冷漠,却带着悲切的起伏。冰凉而又柔软的手掌轻抚额头,就如小时候母亲哼着童谣哄她入睡那般,有着安抚人心、催人如梦的魔力。她皱紧的眉头被抚平,冰冷的脸颊被捂热,她冻僵的灵魂得到了温度开始复苏。

 

“都是妾身的罪责。对不起……

 

“然而命运已无法回头……

 

“你就怀抱着那份没有希望的爱恋继续生活,直至死去吧。

 

“屠戮吧,泄愤吧,扭曲吧,用他人的鲜血填补自己内心的空洞吧——这份罪孽由妾身替你担负,决不算作你的过错。

 

“作为补偿——

 

“赐你一份直至生命消亡也不毁减半分的爱意。

 

“愿你孤独的灵魂得以安息。”

 

安洁莉娜强撑着睁开眼,只看到女人被阳光覆盖的轮廓,她只记得,穿着深紫衣裙女人垂落在她眼前的金色发丝非常耀眼,似乎还带着晨曦微暖的温度。她再度清醒过来的时候,看到的是坐在床边的姐姐瑞秋和站在她身侧的文森特。

 

“安!你终于醒了,感觉还好吗?我担心得都快急死了!!啊,文森特,快去请医生过来吧!”

 

“姐姐……”安洁莉娜扯住瑞秋的衣袖,扶着昏昏沉沉的脑袋,勉强地开口道,“在姐姐之前,有没有谁来看望过我?”

 

“咦?没有啊,我和文森特之前,没有别人来哦?”

 

安洁莉娜垂下视线。

 

“啊……是吗。”

 

她轻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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