戤雪听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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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女长篇放在子博:达洛维夫人的花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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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英图书馆史话|黑执事|BG|34

例行的生日更新www

Chapter.34道别情歌(二)

初夏时节,乔木的枝叶吐露出繁茂生息的气味,一辆金顶白马车在茂木阴翳的笼罩中低调而快速地驰过,白色衣装的驾车人控着缰绳,驾驶着马车稳稳地穿过了海德公园东北边的坎伯兰门,沿着宽敞的道路直奔白金汉宫,宛如行色匆匆面目模糊的过客,很快消隐在恓惶天幕末端的朦胧色块里。

 

白金汉宫越来越近了,已能看见东前楼高耸的轮廓。约翰·布朗不由地在脑海里回放不久之前的场景——他第二次驾车去大英图书馆,而上一次去那里接西斯多利亚的大巫女车已是距今四年的事了,今次他一个人,身边没有了菲茨杰拉尔德·沃森·墨尔本和巴戈特·霍尔。

 

伊薇特·西斯多利亚的面容和他记忆里的模样相比,没有发生多大变化,只是那股隐隐的凌厉之气变得温和许多——她依旧美丽而端庄,像是维多利亚时代的民谣里永不腐朽的传奇。

 

不过在大英图书馆的执事将扶下大门前的一级级台阶的时候,约翰·布朗还是怔愣了几秒钟——她的衣装变了。不再是那条充满金雀花王朝风韵的深紫色长裙,取而代之的是一袭透着浓厚路易十六世代华丽气息的蓬松白裙,这也令他感到讶异。

 

珍珠白的长裙和时下贵族妇女青睐的巴斯洛裙不同,没有大面积的抓褶、背后也没有拖裾和忠实贯彻“前凸后翘主义”的臀垫。装饰着蕾丝于薄纱的低领,光裸的脖颈间空无一物——似乎是某种狂妄明目张胆的宣言,将颈项的线条衬出几分纯洁处子似的禁欲诱惑;前襟上钉着小巧圆润的珍珠扣,鱼骨胸衣似乎是科尔塞特紧身胸衣的改良版,勒出女巫纤细的腰身,却相对轻松舒适,不至于光看那弧线就让五脏六腑被挤作一团的画面跃入脑海;布满襞褶装饰的罩裙用带子拉起,露出同色波兰风衬裙,裙边的纹饰富于变化,繁复多姿,这条裙子更接近已经过气了的新洛可可时期的风格,却大胆地抛弃了新洛可可惯用的鲜艳配色,以求契合女巫庄重的气质。连缀着钻石的褶纱头饰从她盘起的长发间垂坠下来,这身装扮让约翰产生了错觉:女巫要去的不是白金汉宫女王的舞会,而是曼彻斯特大教堂牧师主持的婚礼。

 

女巫摘下了面纱,这少女般纯净的白色让她的笑容也变得温婉。

 

好久不见了,先生。您看起来成熟了不少。”

 

约翰托起她的手,轻轻在手背点上一个吻:“很荣幸又能见到您,大巫阁下。”

 

女巫欣慰地点了点头:“是您来接妾身,妾身安心不少,总不至于再接受枪林弹雨的洗礼。”

 

约翰尴尬地轻咳一声:“请您上车吧,我们会在舞会开始之前顺利抵达的。”

 

“有劳先生。”

 

时光何其眷顾这位巫女。约翰如此思索着,一边控紧缰绳发出讯号,马匹训练有素地在车道门廊停了下来,菲普斯已经等候在那里。

 

“贵安,西斯多利亚卿,女王陛下和诸位贵宾都已在中央楼梯等候,舞会马上开始。”

 

女巫微微颔首,在菲普斯的搀扶下走下马车,穿过国事厅,步往中央大厅。

 

“依照阁下的意愿,由格雷担任您的舞伴,在花园舞会开始之前,陛下希望在弓形室与您见面。”

 

“妾身明白了。”

 

菲普斯拿出一只装饰着洁白翎羽的象牙白描金面具,示意女巫转身,让他为她戴上。他一边系紧系带,一边轻声说道:“这是格雷为您挑选的,我想应该很合适。”

 

女巫扶了扶面具,透过双目处的孔洞,她看到了笔直站立在不远处的格雷:“是的,很合适,先生。”

 

“请好好享受今夜的舞会,西斯多利亚卿。”菲普斯欠了欠身退开了。

 

格雷身穿的剪裁合体的白色燕尾,勾勒出少年利落硬朗的躯干线条,薄纱领巾和金锁边下延伸出来的堆褶袖多少透出一点洛可可遗风——女王御用秘书的置装充分体现了皇室品味,倒是和女巫的裙装颇为相称。他带着同款面具,嘴角紧紧绷着,看上去有点儿不高新,或许是已经等得不耐烦了。他最终还是撇了撇嘴欠身行礼:“贵安,西斯多利亚卿。”

 

女巫提裙屈膝:“您好,先生。”

 

格雷咬着唇犹豫了好一会儿,才用轻到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含混地嗫嚅,面具下泄露出一丝绯红的端倪:“……今晚很漂亮……白色也很适合你。”

 

女巫愣了愣,显然没料到会获得坦率的赞美,不由得抚了抚面具:“……谢谢,面具也很好。”

 

他倏地转过身侧对着她,女巫莫名其妙地眨了眨眼,暗叹自己真是摸不透这孩子的脾气,然后伸手勾住了格雷的肘弯,轻快地说道:“那么这就进去吧,德琳娜想必等久了。”

 

中央楼梯上上下下沾满了盛装打扮的贵族夫人和绅士,枝形吊灯明晃晃的光线流过各色宝石饰品和描金面具,到处都闪烁着虚无的光点。维多利亚女王站在中央楼梯上,面带慈祥温和的笑容俯视着一切,见到格雷和女巫,她微微点了点头,然后移开了目光。不久,她从菲普斯端着的银制托盘上端起一杯罗斯柴尔德桃红香槟,高举杯子,朗声道:

 

“敬我尊爱的朋友。”

 

在场所有人都跟着举杯——尽管不知道女王所指是谁,她甚至甘愿为那客人吝啬一个复数尾缀,他们只知道这场舞会是为一位尊贵的客人举办的,邀请函上却没有说明客人的身份和名讳——异口同声道:

 

“敬陛下尊爱的友人!”

 

女巫喝下一小口白中白香槟,目光扫过中央楼梯上排列的多幅金框肖像画。天光被弧形玻璃屋顶筛过,涂抹在画像上,泛出温润又深沉的色泽,已然故去的汉诺威王室直系家族成员仿佛排排矗立在维多利亚女王背后的迎宾队伍。在触及威廉四世和阿德莱德王后的画像后,女巫不着痕迹地垂下视线。

 

舞会正式开始。

 

舞会及音乐会大厅的乐池里,冷溪近卫军乐团正在演奏《费加罗》,小号嘹亮的音色在簧管的托举下回荡在巨大的房间里。指挥登台,音乐响起,开幕舞是例行的莫斯科兰萨斯方块舞。

 

身为主宾——虽然无人知晓,第一支舞总是要跳的。女巫在格雷的牵引下缓缓滑入舞池。整个舞会的视线一瞬间都集中到方块舞的第一对舞伴身上。年轻的男性即便戴着面具人们也可以毫不费力地辨认出他——那雪白的燕尾服和皇家勋章无疑是女王陛下的秘书武官,未来的格雷伯爵,查尔斯·格雷。而站立在他身旁的女性明显更值得深究——光是那条陷落在身边的夫人们姹紫嫣红的巴斯尔垫臀裙中显得格格不入的华丽白裙就很是奇特。人们心照不宣:查尔斯·格雷带来的舞伴恐怕很不一般。

 

四对男女站成两排,指挥按着节拍发出口令。女巫一时间失神了,险些没有跟上指挥的第一个口令。她提起裙子上前一步屈膝行礼,竟显出了几分惊慌失措的样态,差点连第一个杜西杜舞步也跳错了。虚合手掌和格雷错身绕过的时候,她听见格雷不满地询问:“你还好吗?”

 

她抿紧双唇没有回答,又跟进拍子缓缓绕步后退回到原位。她抬起眼睛,目光已经变得冷静沉着——仿佛通过面具进入了另一个角色。

 

“我很好。”她的口吻比任何一个贵妇人的红唇更加妖艳。

 

第二对舞伴——格雷的对面站着文森特·凡多姆海威,至于自己对面身着一袭石蒜花般艳丽红裙的女人,她敢保证,那是安洁莉娜·达雷斯。她代替她身体抱恙的姐姐瑞秋·凡多姆海威担任了文森特的舞伴。

 

——糟糕透顶的组合。

 

面具是谎言和陌生堂而皇之的通行证。前因被遮断,后果被掩盖,所有的一切都是迷狂诱人的未可知,弥漫着香槟的芬芳、缭绕着管弦的悠扬。

 

女巫扶住格雷的肩膀,格雷揽住了她的腰身,舞曲变得轻快起来,他们听着指挥的指令迈着步子星状前进,长裙的轻纱和裙摆在旋转中盛开为怒放的白色梅兰蒂娜月季。格雷的舞跳得很好,他在宫廷礼仪方面经受的训练显然不逊于他的剑术;女巫的舞步同样圆熟而流畅,尽管数十年过去,她从前在肯辛顿宫陪着维多利亚公主天天练习枪骑兵方块舞和卡德里尔舞的画面还历历在目。

 

不幸的是,无论她怎样努力都无法集中精神——方块舞要求舞伴之间丰富的眼神交流和绝对吸引,那甚至比舞蹈时肢体的触碰更加重要,而女巫觉得自己完完全全被其他的视线和气息包裹住了,密不透风。每当文森特和安洁莉娜经过她的身后,即便她不扭过头去看他们,也能感觉到一瞬间自己心跳的鼓点被风琴的节奏扰乱了。

 

不相视、不想碰,哪怕装作素不相识,她和文森特也在舞曲中达成了某种意义上的相会。哪怕是空气里一抹浮动的尘埃都将他们的灵魂连接在一起——这多么可怕,仿佛他们在全知全能的上帝创造的另一个世界里继续着无人打搅、永无止境的偷情和相恋。

 

女巫随着旋律踮起脚尖轻轻转身,恰好撞上文森特悠悠滑过的眼神,那里面一寸一寸开出花来的深长笑意化作无数带刺的藤蔓扑向了她。在某个瞬间里,她被暴涨的窒息感弄得浑身僵硬。格雷则接住了女巫无意识递出的左手,右手用力揽住她的腰身,一把勾回怀里。女巫神思一晃,脚步顺势交错,完成了一个漂亮的旋转。她才注意到眼前的少年舞伴劈头盖面汹涌而来的不快——那份不快比她多数时候的尖刻还要咄咄逼人。

 

“格雷……?”

 

“看着我,专心一点儿。”

 

只要稍稍留心,很容易就能发现少年置气的生硬口吻背后含着浓厚的不甘和几许微妙的委屈,可是女巫却在关键时刻丢失了她惯有的敏锐洞察力——她的心思全不在此。

 

格雷话音刚落,指挥就发出了第二乐段的指令,女巫还没反应过来,她和格雷已经错身而过,队形从银河形转换为时漏形,然后又迅速变为线形站定,第二乐段开始,而她面前的是经过交换的舞伴。

 

女巫霎时间感到一阵眩晕。旖旎的灯光,悠扬的伴乐;摇晃出亮金色粉末的半杯香槟,镶嵌在铂金头饰上的菱形碎钻;舞厅里1848年从布莱顿行宫搬迁至此的管风琴,东画廊中乔治·海特爵士描绘维多利亚登基场景的画作。全部的景象、意象杂糅在一起,融化在面前戴着深蓝色面具的伯爵礼貌疏离又隐含着浓郁调情意味的微笑里。

 

他们戴着面具,被包裹在另外的角色里、装容在和本身毫无关联的人形里,正因如此才敢肆无忌惮地说出真话,也正因如此才可以无所顾忌地满口谎言。

 

说?还是不说?

 

不言不语就是勾引,恪守本分才是偷情。

 

极为短暂的片刻里滋生出来的动摇顷刻间消靡殆尽,女巫的嘴角挂上了和文森特极为相似的缱绻笑容。彼此虚空对合的手掌似乎成了赤身裸体的肌肤相贴,交错绕行的舞步犹如四柱床上的抵死缠绵。

 

他们就像第一次在舞会上遇见的贵族男女,大胆而年轻,只一个眼神就约定了一场月光下无人知晓的偷欢,他们甚至不知道彼此的姓名,接吻、拥抱、上床,黎明到来便各奔东西,没有前因和后果,没有“爱”和更多被取了其他花哨名字的麻烦和纠缠。

 

仿佛就是这样的角色,仿佛就是这样的故事。然而,女巫却明白——也只有她明白。

 

在这场戴着面具的狂欢中,他们可以无所畏惧,可以随心所欲,然而一旦摘下了这个面具,她就不得不承认:

 

她是应了神明的旨意,受了神明的恩惠,才来见他,才来爱他。

 

她本应是个卑微而虔诚的人。

 

并且她爱他——那比什么都重要,也比什么都无关紧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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