戤雪听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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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暖风清|家教KHR|BG|

BG原女,CP入江正一

11年一时兴起开的小坑,15年捡起来大刀阔斧重修写完,有很多感触。

给王清老师。一路走好,天堂没有病痛。我没有见过你,却被悼念你的人所震撼。

我会记得,努力做一个光明磊落的好人,坦坦荡荡爱着拥有的一切。

希望多多和钱茜老师能过得好,多多将来会成长为和你一样优秀温柔的人。

-天暖风清-

01.后日谈

沢城千代是国一第一个学期结束之后搬来并盛町的。原本家住京都,父母都是从事生化方面尖端技术开发的科研技术人员,供职于京都一所大型研究所。沢城千代国小五年级的时候,沢城夫妇由于工作关系,一同调迁到很远的地方参与调研项目,实在很难抽出精力照顾女儿,一个月都鲜少回家。在沢城千代几乎是独自生活了一年的时间之后,沢城夫妇终于决定把她送到住在并盛的奶奶家里住,小孩子毕竟要有人照管才放心得下。

 

于是,那年初夏,十二岁的沢城千代背着鼓鼓的行囊,一个人坐着新干线从繁华的京都来到了和平安宁的并盛町,遇到了名为入江正一的神奇少年。

 

费尽千辛万苦挤出熙熙攘攘的车站,沢城千代抹了把汗,并且发觉自己不出意料地迷路了。在并盛第二町打转了半个小时后,坐在行李箱上发愣的沢城千代决定闭上默数三秒然后向睁眼时看到的一个人问路。

 

年幼的沢城千代并非患有社交恐惧症,只是不太擅长和陌生人说话罢了。以继承父母科研事业为目标成长起来的沢城千代,整个幼年时期的课余时间几乎都在京都沢城宅邸装备精良的化学实验室里度过,在学校里几乎没有交往过什么朋友,也不参加任何社团活动,除了父母,只同玻璃器皿和各色试剂打交道。生活独立,习惯什么问题靠自己解决,被培养成相对公式化的严谨的思维回路,对于那样的她来说,做出向他人求助的人情决定也算是不小的进步了。

 

朝着太阳升起的方向。抬起头面向最为笔直的轨迹。那一瞬间,沢城千代恍然间有了栈道两旁开满了无名之花的错觉,纯白而耀眼。蔚蓝色的天空铺满浅色的光晕,一不小心就晃花了眼睛。一切纷繁杂陈的景色都是多余,在霎那间如同落潮的海水急速退去,只剩那个一步步朝自己走来的人影,行走在年少时代葱茏而繁盛的岁月里。路的此端与彼端,连接着一个出离于成长的隐喻。

 

天暖风清的日子里,沿着开满白色花朵的轨迹,他们在夏光中相遇。

 

橘红发色的少年,稚气青涩的面容,架在鼻梁上的全框眼镜略带几分懒散地滑下。整洁干净的短袖制服,腰腹部划拉几道褶皱显现出小男孩式未发育的瘦削身板。腋下夹着几本书,耳罩式耳机箍在头上,耳机线随意垂下,随着步幅左右轻摆。灰墨色的眼半虚着,嘴角轻抿,神情浮现出某种事不关己的平淡,不过也许第一眼看去,倒多数人会以为这个少年正心不在焉地愣神。

 

少年的名字叫入江正一。身世平凡、长相平凡、构成这个存在的一切要素都很平凡,神奇之处在于,明明将来会在一流工科院校里攻读机械工程和量子物理,中学时代的梦想却很不着调的是成为音乐家。

 

沢城千代在遇见入江正一的时候显然不会看到这个少年身上的任何神奇之处以及有关未来的任何可能性,少年由于失手开启去往未来的时空隧道、导致未来所有的平行世界被毁灭殆尽这种事更是八字还没有一撇。但是那一刻,拥有和入江正一同等分量平凡的名为沢城千代的少女,确实将自己的命运打开了新的缺口。

 

多年以后,沢城千代见到名为白兰·杰索的男人的时候,才恍然醒悟,多年前被放置在命运长河里的那个缺口虽然一直沉默但显然早已等候多时。

 

“如果那个时候,出现的不是正一君就好了。”沢城千代端着咖啡杯,杯沿就在唇边她却没有要喝的意思,蓝山浓厚香醇的味道弥漫在鼻息里。她隔着袅袅上升的热气漫不经心地扫视着摊在桌上的研究报告。

 

“是吗,小千代心里恐怕不是这么想的吧~”摊满了文件夹和纸张的小圆桌对面,一头白发的年轻男人微微眯着双眼,眼下的紫色刺青有一股尖锐而张狂的美感,男人手里捧着的袋装白色棉花糖却好像是来打反差的笑话,“实际上,不论对于未来有多么不满,应该不会对过去的相遇感到后悔才对。毕竟,小千代能成为如今的小千代,也有曾经的小正的功劳不是么~”

 

沢城千代放下了咖啡拿起钢笔,缓缓开阖了一下双眼,不置可否。

 

“白兰,我啊,有个人生信条,是我爸爸交给我的,除了化学相关的知识,他交给我最重要的就是那个信条了。”

 

“哦~洗耳恭听。”

 

“‘努力做一个光明磊落的好人,坦坦荡荡爱着拥有的一切。’”

 

白兰狭长的紫色眼眸里划过一丝意味不明的痕迹:“嗯,小千代是想说什么呢?”

 

“没什么特别的。”沢城千代如此敷衍了一句,随即低下了头。

 

 

问路的时候发觉入江正一认识奶奶沢城早禾,并盛町着实是一个很小的地方。那之后顺理成章交换了邮箱地址和电话番号。电话簿里的群组分类里面从前除了Family有爸爸妈妈的携带电话外其他都是空的,几天前要来并盛,才刚刚加进了奶奶家的座机号码。因而入江正一的号码的归宿就变得颇为微妙。沢城千代的大拇指在按键上徘徊了很久,最后像是思虑完全打定主意一般,迅速把这个名字从犹豫不决的Friends一组里重新拉了出来,不再做任何动作任其默默停留在了颇为微妙的Nogroup——未分类、不去定义、拒绝做更深入的思考,正如自那时起直至十年后他们之间关系的真实写照。然而事实上,不论怎样去定义,入江正一都是区别于Family组别之外的唯一存在。“唯一”已经作为最鲜明的定义在沢城千代的生命里标记了入江正一的存在。

 

“无论如何,小千代还是很怀念和小正在同一所国中读书的日子呢~”

 

“啊,没错呢。”沢城千代抬手用钢笔拨开垂落在额前的碎发,很不耐白兰再次捡起这个话茬。

 

仿佛真的有命运在冥冥之中给予指引一样,沢城千代进入了入江正一就读的私立中学,并且被分进了入江正一所在的组别,座位更是被安排在了入江正一的后面。记忆里的入江正一总是单手支着下巴,低头看书,神情专注而认真,留给沢城千代的是不理会周遭一切声波交错的被阳光描摹的平静轮廓,泛着浅浅的润泽的金色。

 

她和入江正一之间有不少珍贵的回忆,却太过琐碎和平淡,因此值得述说的并不多。

 

松软的棉花糖在指尖扭曲变形,白兰的目光平淡懒散却又仿佛透漏着一股深刻的嘲讽,他笑嘻嘻地说着一茬又一茬的闲话,好似怀揣着能从温吞水里尝出甜味儿来的好兴致。

 

“据说,小正一战成名的那个机器人大赛,获得过小千代的助力?”

 

“……没什么特别的。”沢城千代今天第二次说出这句话。

 

02.后日谈·小时光

国二的夏天,入江正一获得组委会的特别推荐资格,参加了东京各大高校联合举办的高中生机器人大赛。虽说是偏差值较高的私立中学,国中生获得那样级别赛事的破格推荐还是头一回,想必是顶着巨大的压力。沢城千代注意到这一点的时候,是某天放学。

 

同学大多已经整理好了东西三三两两离开教室,没有社团活动的同学会选择结伴去逛街,今天是并盛町商业街每月一次的打折日。沢城千代背起双肩包,一抬头就看见趴倒在桌上的入江正一气息微弱地哀叹。

 

“入江同学,没问题吧?”沢城千代凑了过去,一眼看见了桌上摊开的图纸。

 

“啊啊……没问题,就是胃不太妙……”入江正一顶着浓重的黑眼圈,神思恍惚地回答。

 

“又胃痛了呢,还真是难办啊。”沢城千代毫无诚意地说道,然后伸出了手指,“比起那个,这根线接错了哦?”

 

“呜哇!!”入江正一“噌”的一下弹了起来,两眼放光,“沢城同学!!”

 

“是?!”沢城千代吓了一跳。

 

“帮大忙了!!”

 

——随口指出了设计图纸的关键错误,从而使得入江正一的作业进度获得了战略性的前进,为此第二天午休获得了一盒草莓牛奶作为答谢。在之后的制图、制作组过程中也被邀请提建议作参考,甚至连构成机器人核心处理器的纯硅材料也是由沢城家的实验室提供的。之前两个人就搭档做过红外线和遥感技术应用的实践项目,入江正一和沢城千代的合作总是非常顺利,这一点直至多年后也并未改变。

 

不仅如此,那场令入江正一一战成名的比赛,在命悬一线的时刻也是被沢城千代拯救的。

 

正式比赛除了实体操作的部分之外,还需要提交设计图纸,对自行制造或改造的部分进行说明。而入江正一在休息室里怎么也找不到装着图纸的文件夹,现在回到并盛去打印新的副本也来不及。焦头烂额之际,被人告知盥洗室的洗手台边发现了类似的东西。见到被泼上咖啡、又被水浸烂的图纸的那一刻,入江正一面色惨白、膝盖打抖,捂住自己的胃部蹲了下去。

 

面对突如其来的直白恶意,个性单纯的少年几欲作呕。入江正一拎着湿淋淋的文件夹回到休息室的时候近乎虚脱。一路上无数轻飘飘的闲言碎语钻入耳朵,不论是刻意的嘲讽还是事不关己的叹息,无一例外地让人恶心,胃袋消化不良似的抽搐着。

 

蓦地,有人敲响了休息室的窗玻璃。那清脆的“叩叩”两声仿佛让入江正一看到了生命里的某扇门扉正被命运叩响。他不期然抬起了双眼。

 

背景是一碧如洗的天空,宛若被浆洗过无数次的布料,泛出微微的白。玻璃窗边探出少女明亮的笑靥,冲他挥手。她身后的景色透出一种绵长温厚的质感,转眼间泯没在光影的缝隙里,成了一块又一块绚烂的斑驳。

 

“发生了这种事啊……”沢城千代强压着愤怒,不敢引起旁人注意,低声叱道,“真是太过分了!”

 

只有她明白,只有她才明白入江正一为了这次比赛顶住了多少压力、付出了多少心血。虽然本不为了名气和头衔,但被寄予了厚望就必须负起责任,本着“既然做了就要做到最好”的原则去完成。本身作为国中生被邀请来参加高校联赛就是很奇怪的事,居然还要为了这种理由受到伤害,简直不可理喻。

 

不可饶恕。践踏他人心血的行为不可饶恕。有什么不满的话,就通过比赛堂堂正正一决胜负啊。

 

不过,卑劣的小人是不会有这种机会的。

 

——因为,我绝对不会让入江同学输掉的。

 

沢城千代深吸一口气,竭尽所能露出灿烂的笑容。

 

“入江同学,不可以放弃哦。神说,翻转棋盘只需要一秒钟。”

 

“神没有说过那种话吧……”

 

“哎哎,总而言之,图纸就交给我吧,我一定会帮入江同学翻盘的,决不会让入江同学在这里倒下。”

 

 

“嗯~结果呢,小千代最后是怎么解决图纸的问题的?”“画一份。”

 

“画?”“嗯,根据记忆,再比照着脏烂的图纸还能辨别的部分,重新绘制了一份,赶上了最后的说明环节。”

 

“说得还真是轻松呢~小正的图纸,恐怕相当复杂吧?”“最初的设计图纸并不是正一君一个人在画,我也有参与,当然也用心记住了,再现出来不是什么难事。”

 

“小千代一直都是这样呢。”白兰微微弯起双眼,说话的口吻如同棉花糖一般轻巧柔软,“总是默默地做了很多很多,却好像不以为意的样子。”

 

“那并没有什么特别……” 沢城千代脱口而出的惯用句式被打断了。

 

“就算是辩解,也好像根本就不在意呢。”

 

在纸上滑行的钢笔停顿了一下,流畅的轨迹末端留下一个意蕴悠长的墨点。沢城千代愣了一下,却连头也没有抬:“随你怎么说吧。”

 

“小千代,很可怜呢。”白兰从袋子里掏出一颗棉花糖,放到了沢城千代的笔尖旁边。

 

“别捣乱啊白兰。”沢城千代隐约觉得他接下来要说些不中听的话了,但她大概没有办法阻止。

 

“连抱怨也是一副不在意的口吻哦?小千代就是这点最让人讨厌了。总是做了很多很多,却好像不以为意的样子。”

 

“那句话你刚才说过了。”沢城千代握着钢笔的手忽然毫无征兆地颤抖起来。

 

“一直以来,总是——那~么那么喜欢小正的小千代为小正做了很多很多~”

 

“不要说了,白兰。”

 

洋溢着欢愉微笑的侩子手,干脆利落地挥下了锋利的屠刀。

 

“——可是~小正他居然不记得了~”

 

03.回忆录

入江正一什么都不记得了。这一定是迄今为止的人生里遇见过的最糟糕的事。重逢之日,沢城千代满心崩溃地想着。

 

国三第一学期结束之后,沢城千代离开并盛,跟随接受工作调度的父母去了国外。离开之前很正式地到入江家去道别了,两家住得近、而且和入江正一又是朋友,因此受到了入江家长姊不少的关照。

 

沢城千代并没有向入江正一索要衬衫的第二颗纽扣,因为那天晚上入江正一穿的是T恤。

 

往后的人生还相当漫长,并非一定没有机会再遇见了。当时的沢城千代如此相信着。

 

努力做一个光明磊落的好人,坦坦荡荡爱着拥有的一切。

 

正如所秉持的信条那样,对于来去得失全不介怀,胸怀坦荡走着自己选择的道路。沢城千代不曾忘记过自小就树立的目标,因而从不动过止步不前的念头。她隐隐地感觉到,不仅仅是自己,入江正一终有一日也会离开,并盛太小,束缚不了怀揣着野心和梦想的人。就算是被迫向前,并盛町也不会是任何人的终点。

 

然而沢城千代终究还是小看了入江正一。本以为入江正一走出并盛,去向大抵会是东京大学或京都大学的理学部——庆应和早稻田的风格似乎并不适合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他们的再会面是在世界一流的美国工科院校,这所大学的Offer可是出了名的难求。

 

圣诞假结束后回校的第一个周末,沢城千代抱着一大摞实验数据和实验报告离开基础实验楼,在走廊的转角停了下来,从外套口袋里掏出硬币塞进了自动售货机的投币口。拿起热的罐装咖啡转身的瞬间,看见了片薄支离的天光扑簌簌落进入江正一的眼底。

 

哐当!“呜哇!!”

 

罐装咖啡砸在脚边滚出去两米远,把橘红发色的青年吓得膝盖一抖后退两步。

 

“入、入江……”沢城千代觉得自己都快忘记那个舌尖顶住上颚轻轻拨弹的发音了,这个名字她曾念过无数次,如今却连回忆起与其相关的分毫也异常艰难,“入江同学。”

 

“……诶?”

 

好痛苦。好痛苦。神啊……

 

沢城千代磕磕绊绊地挪动着脚跟,用力靠上了冰凉的墙壁,紧咬着下唇忍住眼泪,胸腔里炸裂开来的情绪几乎让她吐出来。她抬起憋得充血的双眼,狠狠瞪着满脸困惑的入江正一。

 

这个人,入江正一,一脸疑惑好像完全不认识她一样地看着她。

 

“为什么知道我的名字,我们……”

 

入江正一被沢城千代的瞪视弄得心生惶恐,小心翼翼的眼神看起来无辜而善良。

 

“我们在哪里见过吗?”

 

“千代……我的名字是,沢城千代,你的国中同学,一点印象都没有吗?”

 

我曾经在并盛町的十字路口向你问路;我曾经在你的后座无数次接过你递来的作业或者测试卷;我曾经你搭档做红外线遥感技术的实践项目还拿到了奖项;我曾经在东京高校联合高中生机器人大赛上为你翻绘被毁掉的设计图纸;我曾经和你在图书馆里通宵学习只为了通过苦手的国文和历史测试;我曾经在国二夏天的花火大会上被你牵着手走过十里长街去高地上的神社看盛大的烟火。

 

全部的这些……都忘记了吗?就像是从来没有存在过那样的,忘记了吗?

 

“对、对不起!!虽然十分失礼……”入江正一看起来快哭了,一个劲的鞠躬道歉,“但是好像确实没有任何印象,关于沢城同学……真的对不起!!”

 

“入江同学……我讨厌你。”沢城千代的声音很低,带着轻微的颤抖,却一字一句口齿清晰。

 

“诶?!”

 

“正一君什么的,最最最最讨厌了!!”

 

最讨厌的人。最糟糕的重逢。

 

肆无忌惮地哭喊着,落荒而逃。那天,沢城千代生平第一次缺课,一个人趴在寝室床上哭得几乎晕厥。喜欢着什么人的心情太辛苦了,时光和情感全都无处安放亦如入江正一那段不知道被放置在何处的记忆,只能全数收束在狭隘的身体里,不安地摇晃,不断地膨胀,直至破裂。

 

十二岁那年命运被打开的缺口,突然间,就这么撕裂开来了。

 

两天后,一个从长相到作风都完美诠释了“浮夸”一词的男生,在下课的时候挡住了沢城千代的去路。

 

“这位美丽的小姐,不知我是否能有此殊荣同你共进午餐呢?”

 

意大利人的英文发音咀嚼起来带着一股特有的软糯,语调也带着种族天生的甜蜜感,沢城千代本不打算接受来路不明的邀请,还未来得及开口,却听见男生换了一口音调标准的关东腔。

 

“拒绝的话,小正会很困扰的~”

 

沢城千代沉默了。

 

“你的眼睛很漂亮,让我想起家乡的星星。”白兰冲她眨眨眼,愉快地笑了。

 

就那样理所当然地被带到了入江正一的面前。教学楼背后安静的角落,一上来就被九十度鞠躬。

 

“十分抱歉,是我拜托白兰找沢城同学的,给沢城同学添麻烦了。”

 

“并不。”沢城千代面无表情地客套了一句,“找我有什么事呢?”

 

“果然……”入江正一深吸一口气,沢城千代观察着他的表情就知道他肯定又胃痛了,“还是想再向沢城同学好好道歉,非常对不起,沢城同学的事,我全都不记得。”

 

“入江同学真是个奇怪的人。”沢城千代垂下了视线。

 

“诶?”

 

“一般遇上这种情况——突然冒出来说是自己认识的人,自己却完全没有印象什么的,难道不应该认为是对方有问题,或是别有所图才对吗?搞不好是欺诈哦?”

 

“啊……”入江正一挠挠头,露出了困扰的表情,“不,老实说,我想,我确实应该是认识沢城同学的——出现过这样的情况,不知道为什么,我会记不起以前发生的某些事,或者是某些细节变得很模糊,比如:这两天仔细地回想了国中时期的所有同学,发觉,想不起国一时的后座是谁;国二做过红外线遥感的实践课题,却忘了搭档是谁;参加机器人大赛的时候,有人帮了很大的忙,但具体是什么,无论如何也回忆不起来——

 

“像是这样的例子有很多。我的记忆,确实有很多空缺和模糊的地方。或许,沢城同学就存在其中吧。也许,我忘记的事还不止这些,不记得的人也并不只有沢城同学,我不明白原因,非常抱歉,这样擅自把沢城同学忘记了。”

 

入江正一再一次弯下腰。

 

“为什么要如此执着地道歉呢,忘记了的话,不要在意就好了。需要为了不值得记住的人和事这么委曲求全真的可以吗?”

 

“不,我并不认为沢城同学的事不值得记住。”入江正一立刻大声辩解,“只是……‘我大概是被迫忘记了’,这么说也可能是找借口吧,实在对不起。而且……”

 

沢城千代和他的视线相撞了。他的声音听起来很诚恳,却又包含无限的迷茫。

 

“我忘记了沢城同学这件事,好像让沢城同学非常悲伤。”

 

沢城千代想哭。了解的,到底还是了解的。不论是国中时代还是现在,记得自己的入江正一也好,不记得自己的入江正一也好,能确认的只有一点,入江正一了解她的心情。喜欢的心情、渴望被记得的心情、埋怨痛苦的心情,他全都了解。

 

只是现实逼迫他止步于此。

 

“不记得沢城同学、让沢城同学感到困扰了,真的非常对不起。”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只会一个劲道歉的入江同学最讨厌了。就算不记得也还是对我这么温柔的入江同学最讨厌了。这世界上没有比入江同学更让人讨厌的存在了!!

 

“另外,我不觉得,沢城同学会另有所图什么的……存在于我记忆空缺里的沢城同学,一定是个温柔的人吧。”入江正一笑了笑,有点不好意思,“我就是这么觉得的。”

 

笨蛋……这个人是笨蛋!!无药可救的笨蛋!!

 

“总之,非常抱歉,如果可以的话,请让我重新认识沢城同学,这一次,一定会努力记住沢城同学,绝对不会再忘记了!我保证。初次见面,我是入江正一,请多关照。”

 

04.末日谈

大学时代是三人行的奇妙时光。沢城千代通过入江正一认识了白兰·杰索,大学毕业后,放弃了世界名校生化实验室的工作邀请,和入江正一一起进入了杰索家族。再然后,就见证了世界系黑手党战争的掀起。

 

依靠白兰来自平行世界的记忆,密鲁菲奥雷家族代表着这个时代高精尖技术的最高水平,而身处科技核心的沢城千代知道这个世界正发生着可怕的变化。而她只能默不作声,埋头等着收实验数据,对外面放生的一切只当全然不知。

 

沢城千代早就注意到,从杰索家族和基里奥内罗家族合并为密鲁菲奥雷起,很多事情都在不着痕迹地改变。她掌管着密鲁菲奥雷家族庞大而复杂的科研开发项目,和入江正一见面的机会越来越少,见到白兰的次数也并不多。她经常整日呆在实验室或者分析室里,甚至慢慢地,和外界接触的时间也越来越少,几乎成了与世隔绝的状态。等回过神的时候,沢城千代发觉自己已经被白兰软禁很久了,上一次像今天这样一起喝咖啡聊天恐怕要追溯到一年以前。

 

努力做一个光明磊落的好人,坦坦荡荡爱着拥有的一切。就算已经不可能做到光明磊落,也得要问心无愧才好。沢城千代喝空了最后一口咖啡,把笔帽套好,放下了钢笔,终于抬起头来正视白兰。

 

“白兰,说吧,到底有什么事?再怎么装傻充愣不问世事,你现在很忙,不会有时间特意跑来找我喝咖啡聊天这一点我还是很清楚的。”

 

“小正背叛我了。”白兰的笑容面具一样密不透风地附着在脸上,光线无法穿透,旁人永远窥探不到他真正的表情。

 

“……是吗。”沢城千代忍住了移开视线的冲动,深吸一口气,好像一直纠结得乱七八糟的心绪一下子变得坦然。

 

“我拥有平行世界的自己的记忆,这个能力的开启,是十年前的小正失手犯下的错误。为了接近我、深入密鲁菲奥雷、获得翻盘的机会,甚至不惜让过去的自己失去关于未来旅行的记忆,在大学和我成为了朋友,小正可是非常努力了呢。”

 

“这样啊。”

 

“小千代还是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呢。”白兰站起身,阴影投落在沢城千代身上,居高临下所包含的意义总是没有看起来那么简单,“不过小正注定不会成功的,这个扭曲的世界早就坏掉了,没有修复的可能哟。”

 

沢城千代并不作答。她既不知道怎么回答,也不知道白兰所说的和她有什么关系。

 

“诶,对呢,和小千代说这些也没有用的,因为小千代根本不在意嘛。”白兰弯下腰直视着沢城千代的眼睛,“呐呐,小千代,如果把小千代最喜欢的小正杀掉,小千代毫无疑问会很难过吧?”

 

沢城千代紧紧抿住的嘴角轻颤了一下。

 

“那么,反过来,如果把最喜欢小正的小千代杀掉了,小正会不会为此感到悲伤呢?”

 

白兰的口吻带着一股难以割舍的甜软,目光却冰凉得像把刀子,被他俯视的感觉犹如接受凌迟。白兰绕过桌子,在沢城千代身边单腿跪下,伸出双手抱住她,在她耳边低声喃喃。

 

“小千代为了小正所做的一切,这次是不是也会被一点不剩地忘记呢?”

 

如果那个时候出现的,不是正一君就好了。

 

“白兰。”

 

“嗯?”

 

“果然,我还是不后悔。那个时候,出现的是正一君真是太好了。”

 

“是啊……小千代唯一在意的就是这个了呢。”

 

大空的火焰猝然间化为锋利的箭镞洞穿了沢城千代的胸腔,宇宙被淹没成纯白的废墟,远方传来了祈祷般的歌声。白兰摸了摸她的头顶。沢城千代的喉口抽搐了两下,不断溢出鲜血,她听到白兰说“真是可怜的孩子”,然后微笑着合上了眼睛。

 

时间无法逆流,生命不可重来,而远去之人已来过。

 

 

沢城千代死去后不久,那场世界系战争落下了帷幕,扭曲的未来得到了修正,崩坏的世界焕然一新。被白兰夺走性命的人都会获得新生,而入江正一花了很长时间都没有找到沢城千代,他明白自己背叛密鲁菲奥雷之后,白兰放过沢城千代的可能性基本为零,尸体估计也被随意丢弃掉了,因此至今不知复活后的沢城千代身在何方。

 

事实上,早在大学毕业的时候,入江正一就恢复了记忆,知晓了自己担负着的使命,但他却不能告诉沢城千代。为了世界最后的希望,他选择独自背负一切。把沢城千代牵扯进来却是他最大的失策。他曾经想把沢城千代带在身边,叛变的时候才好全身而退,然而白兰却执意要他们两个人中的一个留在密鲁菲奥雷的科研部主持工作,沢城千代选择了留下。

 

“正一君想做什么就去做吧,我必须留在这里,如果白兰需要一个人质,那么,做不了大事的我,就是最合适的了。”

 

她低敛的姿态好似已经看穿了最终的归宿却不甚在意,一直以来都是如此的态度总让入江正一感到无可奈何,他知道沢城千代为他做了很多,自己却无以为报。白兰不出意料软禁了她,而入江正一直至最后也没能再见到她。一想到沢城千代死的时候有多么绝望和寂寞,入江正一就觉得无法原谅自己。

 

沢城千代的死他责无旁贷。如果他能早点恢复过去的记忆,也许就能把沢城千代从身边推开,日后的颠簸和灾祸也不会降临到她身上。

 

也许那就是宿命。

 

入江正一时常会想起,国二的夏夜,那场盛大的花火大会。沢城千代穿着浅蓝色锦鲤纹样的浴衣,手里轻摇着富士山图案的团扇,跟着他走了很远的路到神社去看花火。无数光影自头顶一掠而过,她的笑容平淡而真挚。他记得那个晚上,他向沢城千代吐露了深埋心中羞于启齿的秘密——有关音乐的梦想,明知碍于现实阻力难以实现,但还是不愿断念地苦恼着。自始至终安静倾听他的诉苦,沢城千代沉思了半晌,最终说了这么一句话:

 

“入江同学,人之一生,只要抬起眼,就会发现,你所期望的,其实一直都在前面。”

 

成功也好,失败也罢;生命也好,死亡也罢;希望也好,绝望也罢;所有的一切都在前方,所能做的唯有不断向前,无法停止,不能后退。

 

而入江正一又何曾停止或是后退过,他想,他只要一直往前走,总会遇到必须到来的人。

 

西西里的天空褪去了血色变得无比清澈,天暖风清,什么都好。地球照常转动,太阳照常升起,教堂广场前的鸽子照常飞过钟楼的塔尖,周围的一切和过去相比都没有变化,岂有单单沢城千代不来的道理?

 

有些人已经来过,有些人终将到来。

 

入江正一静静地等待着。

 

FIN

SakakimaSora

2015年2月25日21:15: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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